大漠鹰飞

第58章


“如此,在下先在这里恭贺夏镇护了”,公孙长笑了。
这边对峙,那刚过去的官船竟也停了下来。
不错,这官船上的乘客就是赣湘都御史王守仁。
宁王造反,江南震动,大批官员明哲保身,不敢出头。事发突然,北京尚未派员前来,整个一混乱局面。
此时,负责赣湘军务的都御史王守仁,挺身而出,振臂高呼,向全国发出讨逆檄文,倡导有识之士征伐逆贼。
他在江南多个地方设置都御史行署,招募士勇,欲成勤王之师,对抗宁王。
这一日,王御史带三五随从乘船到宁州城西侦探,之后欲到昌平镇行署组建新军。
昌平镇在宁州城西,平江以南。王御史沿平江逆流西行,正行间,后边有十条木船跟过来,越跟越紧,到后来干脆一边追一边大嚷:“活捉王守仁”!
王御史是文官,外出侦看只带几个所从,此情此景,哪里敢怠慢?虽然到了昌平渡,亦不敢停靠,只得硬着头皮向西疾驶。
完全一个漫无目的,这王御史心里急,却也无计可施:自己是文人,又无兵无卒,怎敌国身后这些虎狼之人?没办法,跑吧,能跑多远是多远,听天由命吧。
是呀,王御史总不能停下来,引颈就戮,任人宰割吧。
不料这无奈之举竟闯出一条活路不说,还大受其益。
过昌平渡五十余里,眼看就要追上来了,王御史心说“吾命休矣”。正唏嘘时,上游驶来的两条船拦住追兵。王御史不明就里,亦不肯离去,索性停船观看究竟。
一看之下,心里甚慰,这两条船中坐的皆是佩刀挂剑的武林中人,看架势和追兵好有一拼。虽然敌我不明,他们拦住了追兵总是一件好事。
一番话听下来,王御史放心了——简直乐了。
这双方竟是仇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未必顾及得了自己。
王御史不得不乐。
此时,但见夏三娘手中黄旗一摆,十条木船迅速把公孙长他们的两条船围起来,船上的水手皆持挠钩长锁,还有的那弹弓投枪,严阵以待。
吴海平擅长水下功夫,见此情景,就要持铁凿入水,沉掉夏三娘的木船,却被公孙长阻住。
公孙长在想另外一件事,也可以说是另外三个人,他们就一点眉,萧汉章和方重业。他们此刻是否也在船上?如果在,在那一条船上呢?
他们在的那一条船就是自己的出路。
一点眉,萧汉章和方重业的确就在这十条上。
当天夜里,夏三娘的船队运送铜钱和军械连夜赶路,整整一十四天,船队只在夜间靠岸补给,从不休息,一直赶到宁州城外。
在宁州船队并未卸货,在江面上休息五日,又转道大江,运抵九江。此时,宁王叛军正在攻打九江,大批物资运来,叛军士气大振,三日而下九江,叛军稍作休整,即顺流而下。
夏三娘则带船队返回湘州。一点眉,萧汉章和方重业本打算上岸走陆路回湘州,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随船队。
原来,明中后期,朝廷无能,有些藩王蠢蠢欲动,梦想有朝一日取而代之,这些藩王中就有湘王和宁王。
武帝上官风在时,他就和湘王交好,是湘王府里座上贵宾。二人又心怀异志,野心勃勃,可谓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他们早有默契:上官风独霸武林,而后再助湘王举事。
不料上官风事败被诛,老湘王也不久因病薨殁,仅留下年方十六的独子朱世贵继承王位。
这朱世贵曾拜在上官风门下学武,深得上官风厚爱,故朱世贵武学造诣颇高,也算小有所成,可跻身江湖高手行列。
不独此,上官风和老湘王早有打算,大事成时,两家就结为亲家,就是上官子婉嫁给朱世贵。
但天道无常,上官风和老湘王相继作古,上官子婉又为了阴谋以身饲仇人,拉拢迷惑白起超,一心经营上官风余孽。上官子婉羽翼渐丰之时,已是十二年之后,她和朱世贵业已界而立之年。
上官子婉已是残花败柳,又和白起超的关系不伦不类,再说朱世贵早已大婚成家,如此,两家再谈联姻已断无可能。
虽则不能联姻,但行些苟且之事还是家常便饭。二人既有前约,又经常在一起密谋大事,顺带鱼水之欢,自然而然。加上白起超正醉心武学和称霸武林,男女之事从未怀疑,一直到他被害死,还戴着一顶巨大的绿色的帽子被蒙在鼓里。
倒是朱世贵的结发原配杨氏,看得真切,却毫无办法,只能郁郁寡欢,久而久之,郁闷忧愤而终,年仅三十三岁。
白起超和杨氏既死,上官子婉和朱世贵再无所顾及,加上武林中的事一天天成熟,朱世贵看到了希望,行为愈发放*荡不羁,上官子婉竟公然到湘王府里鬼混。
这就有影响了另一个女人的命运,她就是朱世贵的二房阮氏。上官子婉之心性,岂容她和朱世贵的榻侧有别人觊觎?
于是,阮氏就被打入冷宫,有上官子婉的亲信看管。
朱世贵极度荒淫无耻,甚至失却人伦。
宁王朱宸濠包藏祸心,早有异志,以小恩小惠笼络朝臣,结交江湖败类,为其所用。
在那些江湖败类当中,就有上官子婉的亲信,久而久之,湘王和宁王就勾结起来。名义上湘王听从宁王,事实上,湘王和宁王都受上官子婉操控。道理很简单,宁王和湘王身边都潜伏着上官子婉的亲信,他们武功超群,举手投足间就能取二人首级。再者,江湖人士是一支巨大的力量,上官子婉的紫薇宫正是谋逆举大事的上好工具,是以三人心照不宣,各有所需,表面上从不计较谁主宰谁。非但不撕破脸皮争虚名,而且关系越发和睦紧密。
然而,宁王的倒行逆施,终于被朝廷发觉,就在公孙长到青萍山的当天,京城传回消息,宁王败露,情况危急,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宁王立即飞鸽传讯上官子婉,议定提前举事。
当时,上官子婉正面临公孙长等武林同道的追寻,本想亲自铲除公孙长,无奈之下,上官子婉吩咐首席大将军狂人袁对付公孙长,自己则带领大部人马火速赶往宁州,帮助宁王拿下宁州城。
这就是公孙长荡平小须弥寺、除掉狂人袁、夜闯凤凰谷、击杀北海渔者而紫薇宫没有动静的真正原因。
而今,夏三娘运送钱物到九江,上官子婉多次飞鸽传书狂人袁和北海渔者,皆无回信,这就派夏三娘返回湘州,负责联络并驻守湘州。此为上官子婉一个后手,虽然宁王军队目下进军顺利,然而一旦事败,自己有湘州,也算一个保障。另外,此次宁王起事,上官子婉和湘王只是暗中出力,并未在湘州打出旗帜,也是上官子婉的狡诈之处:事成则坐享其成,事败则退居幕后避祸,可谓进退有路。
夏三娘率船队沿平江返回湘州,刚过宁州不久,她们发现前面有一条官船。之前有消息称:赣湘都御史近来在平江一带活动频繁,正在招募士勇,欲组成勤王之师,对抗宁王。夏三娘和几个分舵主心想,当此时还在平江上航行的官船,莫非就是赣湘都御史王守仁?眼见官船上只有几个随从,夏三娘立即决定,不管是谁,先将其擒住再做道理。
于是,就追赶起来。
事有凑巧,她们误打误撞,竟真的碰上了都御史王守仁。
官船也发现后边的追兵,立即加速前进。这样,夏三娘她们就鼓噪着紧追不舍。
也是赣湘都御史王守仁命不该绝,抑或是当朝天子气数未尽,更或者是夏三娘运气不佳?这一路下来,竟又被公孙长撞上。
双方船只相隔十数丈,公孙长目光扫视,已然发现一点眉、萧汉章和方重业就在夏三娘左手第三条船上。
此时,一点眉,萧汉章和方重业正目视公孙长,目光相碰,已然会意。
“夏镇护,在下可否求证一件事情”?不待夏三娘回话,公孙长接着道,“在下闻听夏镇护和尊夫郑大侠出道之时,联袂行走江湖,惩奸除恶,何等的仗义侠气、何等的快意洒脱。不知何故,郑大侠不幸仙去,而夏女侠又沦为上官子婉的东方镇护,甘做别人屠戮同道的可耻工具,如此,地下的郑大侠能够瞑目吗”?
“小子住口!拙夫亡故,还不是拜你们这些满口正义侠气实则奸邪的伪君子所赐?未亡人幸而得宫主相助才铲除恶贼白起超,为拙夫报了血海深仇,尔黄口小儿休在此胡言乱语”。
“如此,在下若要劝夏镇护悬崖勒马,放下屠刀,做回先前的夏女侠,定然是不会有好结果了”?公孙长再问。
“算你小子还不是太傻”。
“那么,请问夏镇护在武功上和首席大将军袁本立,大将军南宫赞,抑或是尧山三枭相比,孰高孰下”?公孙长依旧心平气和。
“未亡人和它们相比,似萤火之于日月,小子何意”?
“然则,夏镇护可知他们皆丧命于在下之手吗”,公孙长有点儿严肃。
“什么?臭小子,少在未亡人面前信口雌黄,尔以为未亡人和你们一样随便可欺吗”?夏三娘虽然不信,但亦不敢肯定,“如此,尔等今朝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是吗”?公孙长突然提高了声音,“如果夏镇护敢往前一丈,在下保证片刻取你性命”。
话音甫落,但听有人大喊:“冲啊,杀了这小子,向宫主领赏啊”!
他们正是一点眉、萧汉章和方重业。喊话的同时,他们的船已冲出船队两丈余。
有这两丈就足够了。对于公孙长来说,十几丈的距离,要过去本也不是难事,但关键还有别人,还要进攻对敌,当然是距离越近越好,越有把握。
是以,刚才的话看似说给夏三娘的,实际是说给一点眉他们的。
“少打——”,夏三娘“少打如意算盘”尚未出口,却见自己的船只已经冲出去一只,还没反应过来,又见公孙长和程天力大鹏展翅一般腾身掠向那条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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