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无痕

  “都是自己人，不要说那么多了。”吴德茂客气地说道。吴德茂今天很兴奋，来的都是主宰整个林海命运的重要人物。其中有不少领导与健身中心的开业丝毫沾不上一点边，吴德茂之所以请他们来，无非是借了这个机会加深与这些达官贵人们的感情而已。吴德茂依次向到来的客人们介绍李芳：曾在法国留学，是留学博士，现为法国美达总公司健身中心中国分部的总经理。
  李芳不理会吴德茂的胡吹乱侃，她优雅地微笑着，就像一朵灿烂的白牡丹，慑住了所有男人的魂魄。男人们用闪着光的视线在她身上久久停留。她看上去很平静，心脏却止不住猛烈跳动，她一直都在想象着那个人见到她时该是惊愕还是羞愧？
  大家纷纷落座。那个人还没到，李芳有些失望。吴德茂开始主持新闻发布会。
碎月无痕(八)(2)
  “各位领导，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参加这个新闻发布会。我现在是要向大家介绍的健身是与女性有关的健身，请大家不要笑，各位都有妻女、姐妹，这个健身中心正是为这些爱美的女性带来了福音。现在，我很高兴地向大家介绍法国美达健身中心中国分部的总经理李芳小姐。”
  就在李芳微笑地站起来的刹那间，掌声四起。她款款走到前台，大方地开始了她的发言：“首先非常感谢各位领导，希望今后得到你们的大力支持。这个健身运动起源于法国的一个乡村，因为不用节食，并且效果显著深受女性的喜爱……”李芳看见坐在对面的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白白胖胖，脸膛发红，有些秃顶的像大官一样的人物看着她频频点头，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也在这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进来，她知道是他，还知道他在掩饰惊慌。
  新闻发布会后照例是午宴。和李芳一桌的有吴德茂、市委盛万辉书记、市公安局陈明匀局长及建设银行、工商、税务的行长和局长。田立风和陈城及几个新闻记者坐在另一桌。田立风在有意回避着李芳的眼神。李芳给各位斟上一杯五粱液，然后端起一杯：“各位领导，我不太会喝酒，但是今天见了大家我高兴，我喝了，大家随意。”说完仰头喝了下去。
  刚才那个胖胖的有些秃顶的人便是市委书记盛万辉，这时他就坐在李芳身边，他的一只手像是在无意拍打着她的肩，继而又滑落至她的腰部，一双混浊的眼睛透过镜片色迷迷地盯着她：“李小姐，真是佳人难得啊。才貌双全！才貌双全！”盛万辉可能感觉自己作为100多万林海人的父母官有些失态，立即将手收回，恢复常态道：“李小姐，今后在林海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怎么也不能让一个给林海人民谋利益的年轻企业家受委屈啊！”
  李芳不失时机地和盛万辉套近乎：“就为盛书记这句话，我要连喝三杯。”盛万辉怜香惜玉地说：“一杯，一杯，酒喝多了不好。”李芳却一口气真喝下了三杯。刹时，她感到头有点发沉，她想这酒到此为止，不能再喝了。她要让田立风感觉到她和他的顶头上司盛书记的关系不一般，刺激刺激他。所有在座的官员见盛万辉对李芳如此热情，便也跟着极力奉承她，频频向她敬酒。
  没想到田立风大方地走过来，伸出一只手说：“李总，祝贺你，谢谢你为林海爱美的女性带来良方。”他装着很轻松的样子，故作幽默的腔调对李芳说。
  李芳并不和他握手，用高傲的神情看着这个自己曾仰视、爱慕的人，现在却在自己眼中变成一只让人厌恶的苍蝇。那个瓢泼大雨之夜又出现在眼前。李芳冷冷地说：“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有人在一旁提醒说：“他是田副市长。”
  “喔，是这样。”李芳轻蔑地看了田立风一眼，坐下来不再理会田立风，和盛书记有说有笑。盛书记热情地给李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田立风很尴尬地站在一旁咧咧嘴，很不自然地挤出了一点笑，和李芳旁边的那个矮小肥胖的建设银行行长碰杯。
  送走了客人，李芳的头有些晕，便回到房间稍事休息。这时，电话响起来，是不是业民？李芳拿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芳子吗？”竟然是田立风：“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和我这个小男人说话，我也瞧不起自己。但是，我当时是无可奈何啊，请你理解我。”
  李芳胸中瞬间燃起仇恨的烈火：“找人开车想撞死我，把我送进派出所也是无奈吗？田立风，我现在不是当年那个容易上当受骗的李芳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在威胁我？”田立风有点气急败坏。
  “你这种人值得我威胁吗？”
  “我们好好谈谈，我就住在你楼上。” 田立风的口气软了下来。
  “对不起，没时间。”李芳挂断电话。
碎月无痕(九)(1)
  林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杨全的办公室。十多个平方米的办公室里，一张已爆开许多裂缝的办公桌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文件、书籍。桌后面是一只笨重的军绿色铁柜，铁柜上方堆放着铺满灰尘的一大堆报纸和军大衣、棉被什么的。办公桌旁放着一张折叠式钢丝床，床上的褥子散发着霉味和汗味。杨全就坐在桌子和铁柜之间，翘着细腿边抽烟边说：“被碎尸的人是毛小四，他的家人已经来认了。就是说，毛小四就是向吴德茂开枪的人了。凶手和吴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完全可以打死他，但却打在腿部，而不是直接射击头部、胸部等很明显的致命处。从这点来看，凶手威胁吴德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毛小四极有可能受雇于他人对吴德茂实施威胁。为什么要威胁吴德茂？为什么毛小四又被杀？这是很重要的两个问题。我推断，凶手要么是吴德茂这边的人，要么就是雇佣毛小四的人。但是不管是这边还是那边的人，也不至于要将他置于死地啊，除非……”杨全故意不往下说，左右看看身边两名弟子。
  陆威和郑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除非这个毛小四掌握了一些不该掌握的秘密。”
  “聪明！聪明！算我没白教你俩徒弟。”杨全夸道，随后拿出手机，拨了号码说：“老地方见。”
  郑重、陆威趁机拿他开涮：“英雄也有儿女情长时。” 两人知道他们的这个队长单身这么多年，见的女朋友也不少了，就是一个也没成。每一个顶多吃一两次饭就拜拜，最长的一个就交往了两个月。听人说，大多数的时候是对方受不了杨全忙起工作来就谁也不管的疯狂，还有就是性格，急躁，爱骂脏话，说话直来直去不温柔，没钱，还臭清高！两人以为杨全又去跟哪个女孩见面去了。
  杨全将北京吉普开到最高速，直奔市郊的农家乐饭馆。这是一户村民将自己的住宅简单装修后开成的饭馆，以自己家养家种的牲畜和蔬菜招徕着渴望返朴归真的城里人。小院内种有一棵很大的葡萄树，褐色的藤条和浓密的绿叶伏在高高的竹架上。缝隙中争先恐后挤出一串串还未成熟的青涩葡萄。刘海东几乎和杨全同时到达。正是上午10时，饭馆里显得冷冷清清。两人走进屋内的一个单间。老板娘送进来一壶花茶后便退出了房门。
  没有客套的开场白，杨全便进入主题：“我昨天打你的电话一直没打通。我们已经找到了死者的全部肢体，虽然死者的脸部已被严重腐蚀，但从他右耳背后一颗黑痣和那件灰色西服，初步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毛小四，男，1975年出生，林海人，无业，家住城关区柳树街125号，父母均是老实巴交的工人。毛曾在1993年因聚众赌博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1995年，毛小四到广东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富商的遗孀，毛小四凭着高大英俊的长相和能言善道的嘴，被富孀包养。1997年春节以后，毛小四回到林海时，已是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小老板了，他买了车买了房，并将住处设为赌场。我们抓过他多次，但每次都因有人为他说情而被放了出去。这次毛小四被杀，我们推断是因为他掌握了某些秘密，和那起枪杀吴德茂的事件有着直接的关系。”
  杨全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杀害毛小四的人有着非常强的反侦察意识，我们几乎在死者身上和现场找不到一点遗留下来的线索。我现在已经派人去暗中调查与毛小四有联系的人。据了解，吴德茂和毛小四并不熟悉，也没什么交往。还有，那只枪还是没有踪影，我们在他家和现场都没有找到。那枪要么就是毛小四给藏起来了，要么就是杀他的人拿走了。”刘海东正要接着说下去，杨全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他拍拍脑袋：“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很奇怪的事，我的一个线人告诉我，去年初，红牌酒店和香港科力德公司合资开发了一个保健品项目，红牌酒店投了3000万人民币，对方投了1000万人民币。毛小四在这个项目中竟持有20%股份。一次，这家伙喝了酒一得意就给一个烂混的兄弟说了这事。毛小四说这股份在红牌酒店的帐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如果他有一天真出事了，就和香港的科力德公司有关系。”
  刘海东一直仔细地听着，见杨全说完，便接着说：“红牌酒店是国营企业，国有企业的利润是他吴德茂说给就给的？那他不就成贪污了，检察机关就该找他了。毛小四怎么会说他要是出事了就和香港科力德有关系？凶手会是科力德的人？要么就是与科力德有密切联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