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无痕

  李芳的眉毛轻轻一拧：“哭什么？来时不是说好了，还签了合同，交了押金。到日本的宾馆工作，比起她在家里种田，真是天壤之别！”
  阿梅苦笑道：“这个，这个你是知道的，你是刚干这事，可我已经干三年多了，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都是女人，做这种事挺对不起良心的。”
  “以前我们那边是谁来？”李芳想知道在她之前，吴德茂让谁在跑这事。
  “干这行的规矩就是不要打听太多，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阿梅很老道。
  “马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吴德茂告诉李芳来福湾后要和“蛇头”马先生接上头。
  “他干这行是行家里手，从他手上出去的货安全系数很大。”
  “海那边的朋友到底是谁啊？神神秘秘的。”吴德茂还告诉李芳，这批送出去的女孩是“海那边”朋友急需的“货”。
  “这个你问吴总好了。”阿梅不愿告诉她太多。
  李芳不再言语。她也是来之后才知道好多情况的。吴德茂早在几年前便开始做这个买卖。蛇头们通过当地的一些“鸡头”将物色好的内地女孩分好几批偷运到临近的日本、韩国等几个国家。这些女孩到达目的地后便被安排在条件极其恶劣的环境里住下，然后被迫接受一系列性奴化训练，包括拍摄色情照片及录像等，最后被安排到各种色情场所卖淫。难怪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吴德茂和他“海那边”的朋友会这么感兴趣。李芳还从阿梅口中得知，阿梅曾经在红牌酒店干过，后来吴德茂让她组织女孩到福湾偷渡到日本等国，阿梅尝到了不少甜头，就留在福湾干起了专职的活。这次李芳的任务就是协助阿梅将这批女孩交到蛇头马先生手上，说是协助，不如说是吴德茂让她来这边熟悉情况，以后好多跑跑这里。就像吴德茂在她走前给她说的，从她到林海那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开始合作了。李芳发现自己已不是从前那个好掉眼泪、心底存有许多怜悯之心的女孩了。她让阿梅好好休息，便自个回到二楼的房间里。
  这是一间条件简陋的所谓标准间，也是这家旅店最好的房间之一，两张床上铺着洗得发黄的白床单，卫生间里的马桶盖和坐圈早已不翼而飞，墙上一面镜子被水雾和灰尘覆盖，模糊得只见人影。李芳在床头上喷了一些香水，以压住房间的异味。看看手表，11点半，已经过了在电话里和马先生约定的时间，李芳将头靠在床头上，点燃一支烟，脑海里乱乱的。
碎月无痕(二十五)(2)
  夜里12点，房门被轻轻敲响，李芳急切走到门前，将门拉开，一位年约三十五六岁，身穿黄色T恤的矮胖男人站在门口。他向李芳热情、歉意地笑了笑，闪身进门。来人便是马先生。马先生并未解释晚到的原因，他在椅子上落座后便从随身携带的咖啡色皮包里拿出两页纸。马先生虽着一件档次很差的T恤，但提包的牌子却是质地精良的皮尔卡丹，据说，有这种着装特征的人，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马先生一副精明狡猾的眼珠子忽溜溜地乱转，给人一种极为不可靠之感，李芳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和这样的人交往。她只想快快结束和马先生的合作。
  李芳见是一式两份的担保书，内容是担保这些女孩在上船前没有逃跑、生病等现象，按照吴德茂的指示，李芳在两份担保书上签了字，将一份放入自己的包内，另一份递给马先生，忽然又想起什么，又将拿担保书的那只手缩了回来：“马先生，你的钱还未付呢。”
  马先生眯着一双浮肿的眼睛，色迷迷地看着李芳，一只手从桌对面伸过来想搭在李芳手上，李芳恶心地将手移向一边，马先生恬不知耻地说道：“咦，警惕性还挺高。李小姐这么漂亮，人见人爱，我可不是谁都看得上的。”
  李芳心里一阵紧张，脑海里迅速思索怎样打消他的邪念，又不至于得罪他。她一边说真热一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假装欣赏夜景：“马先生，我们那边的风景没你们这边好……”马先生已经贴靠在李芳的身后，她感觉到一只虫子爬上她的喉咙，令她快要呕吐，她快速抓住那双从后面伸向她胸部的大手往上一抬，身子灵活地一蹲一缩，退到马先生的身后。兴许是李芳的反抗激起马先生更加的刺激，他像一头饿狼转过身将李芳扑在床上，一张臭嘴贴了上去。李芳灵机一动，忽然间笑了起来，猛搔马先生的腋下，马先生终于手一松，止不住痒笑了起来，李芳趁机从马先生身下钻出站在床边喘着气微笑着说：“马大哥，这又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要两厢情愿才有情调。今后来日方长，没准我真的会爱上你，那时，我会主动上门的。”
  马先生真没碰见过这么聪明的女人，想想还是生意要紧，便道：“李小姐不是一般的女人，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今后交个好朋友吧，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说。”他拿出几沓钞票，说：“这些先交给你，等这群女孩上船，我再付你另一半。每一次都是这个规矩，阿梅知道，你不用担心的。”
  李芳深深地松了口气。
碎月无痕(二十六)
  一年以前，韩业民已在香港科力德公司将红牌酒店用于保健品开发的其中2600万款项陆续全部提出，以韩业民个人的名义在香港浅水湾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湘菜馆，自己当然是获益者，但更多的利益主要归属于埃拉尔、吴德茂、陈城还有林海市相关的重要人物。知道餐馆这事的，无非就是这几个人，这是一个很大的秘密，就连李芳也不知道。
  这次，韩业民除联系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和看看湘菜馆的生意之外，埃拉尔也赶到了香港说有事要与他商谈。中午，韩业民在湘菜馆吃完饭后，便前往维多利亚大酒店，埃拉尔已提前一个小时到了。
  仍是满面红光的埃拉尔先生坐在宾馆大厅的咖啡厅里，朝着身穿白衬衣从旋转门外走进来的韩业民笑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又拿起刚才看的那本杂志假作认真地看起来。韩业民心里厌恶地骂道，这老东西！到底想控制我多长时间！然而，他却礼貌地坐在埃拉尔的对面，对埃拉尔尊敬地说道：“埃先生，有什么事请讲。”
  “别这样，我是说中国有句话叫谦恭，你不要这样谦恭，这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我。”埃拉尔作无可奈何状耸耸肩。
  韩业民极力忍住内心的反感，用一双状似真诚的眼睛看着埃拉尔。
  “听德茂先生说，投在林海的资金运作得很不错。还是中国人聪明，这么快就炒了那么多块土地，这对我真是大有益处。”
  “当然，这钱就是洗一洗就行了，无所谓作什么用。”韩业民揶揄道。
  “对，有这个想法就对了！林海地理位置特殊，山高皇帝远，在那里找一个僻静的不为人知的地方，研制我刚开发出来的新产品是我今年最大的计划。”埃拉尔凑近韩业民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低声道。
  韩业民心头一惊，这只老狐狸又有什么新招？
  “我想做风险最大，利益也最丰厚的生意。”埃拉尔继续说。
  “会是毒品？”
  埃来尔点点头。
  韩业民气愤地站起身，然后看了看大厅四周，弯下身子对着埃拉尔低声忿忿道：“你希望中国人都变成你那些东西的冤魂是不是？如果你还想你下辈子能变成人就赶快打消这个主意。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说完拎着包就往外走。他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埃拉尔阴险地笑笑，并没有阻挡韩业民离去。
  韩业民悲愤交加。按照中国的法律，他可以被枪毙好几次了。这么多年来，他的灵魂就一直在晦暗的内心深处挣扎，为了当年的欲望，他付出的代价是生活中不堪重负的十字架！‘草香人远，人涧清流’的桃园境界一直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希望自己生命中最挚爱的李芳，能按照他的设计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企业家，或当一个作家，总之有一个健康的人生。此时此刻，韩业民似感到危险即将降临，如果自己这次能顺利离开香港可能还能活上一段时间，如若不能侥幸离开，那么，香港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他想起刘海东这个好兄弟，决定赶回林海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好好和他喝上一通酒，再把心里的话通通地掏出来。这样想着，韩业民竟然心情开朗了许多，坐上出租车直奔酒店。
  韩业民在车上给酒店商务中心打电话，订了中午飞往中国都兰的机票。回到房间匆匆收拾好行装，看看手表，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
  出租车飞也似地载着韩业民直奔香港启德机场。这时，手机响了，韩业民猜想一定是埃拉尔打来的，果然不出所料，埃拉尔用惯有的温和在电话那边说道：“老朋友，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合作了？你不要后悔啊。”
  韩业民将电话关掉，手机又响了起来，韩业民不接，铃声继续响着，韩业民凭着一种预感看了看手机的来电显示，果然是李芳的。韩业民激动地摁下接听健，深情地对李芳说道：“芳子，我四个小时后就到都兰，你等着我。”电话那边，李芳也很激动：“业民，我等你，有好多话要给你说。”韩业民还想说什么，出租车忽然一个急刹车停靠在路边，司机迅速打开车门滚了出去，就在一刹那间，“轰隆”一声巨响，顿时火光冲天，韩业民随着车身碎裂成无数小块冲上蓝色的天空。
碎月无痕(二十七)(1)
  杨全到机场接到陆威后，一上车，陆威便迫不及待地将到香港了解到的情况向杨全作了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