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怎敌她

我颤抖地说。
  
  而待那轿中人定睛看清我，眉毛随之一扬，嘴唇也微微翘了起来。“是你啊，女陈世美！”
  
  用剑抵着我脖子的暗卫一愣，随即收到自家主人的信号，便撤开对我的桎梏。
  
  可我心急如焚，待要冲到他跟前的时候却又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几个壮实的士兵擒住。
  
  “朱公子!”我冲着轿子大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给我押回别庄！”他没有再看我一眼，仅仅又是妖娆一笑，随即放下帘子。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来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宅院，直到被人押到了前堂又看见那个歪着身子倚在高椅上的男子，才终于放下心。
  
  还好，他还给我机会跟他说话！
  
  “朱公子！”扑通一下我跪倒在他面前。
  
  马上就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他，刚才还悠闲地在街上溜达，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昏庸帝王。然而，这满城上下的血腥和暴乱方才能证明，他是个不择不扣的笑面虎！
  
  然而笑面虎也罢，新帝王也好，我现在只想见一个人，宓修文！
  
  “为何跪我？”他捧起一杯茶，慢慢啜饮。时不时撩起眼皮，优哉游哉地看看我。
  
  “民女冒犯圣驾罪该万死，可是求您看在宓修文为陛下您鞠躬尽瘁的份上，让我们见上一面吧！求求陛下了！”言罢我俯身磕头，一连三下。
  
  座上人却不由得嗤笑出声。
  
  “哈哈，真逗啊，现在看来倒像是一个痴心烈女了，嗯？”
  
  扬起面，我看着他。
  
  高高在上的男人，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瓷盏，眼睛微微眯起。
  
  “荀思甜，你现在的行为着实古怪！怎么，知道宓修文要当王爷了？知道他是江山易主的功臣，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女人啊，要不要这般实际虚荣，难道就不曾听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还居然胆大包天地跑回来了，知不知道你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寡人的恩惠了？！”
  
  “陛下，看在民女拳心一片，就请你让我和宓修文见上一面吧！”我不死心，继续磕头。
  
  “够了！你这个女人简直就像一只让人厌恶之极的苍蝇！”
  
  茶盏啪地一下摔得粉碎，我茫然地看着他气急败坏地起身走过来，眼中煞气腾腾。
  
  “你说，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求朕？就凭你是朕江山第一功臣的老相识？哈哈哈，笑话啊笑话！”
  
  “不！”我豁出去了，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死死地盯住他。
  
  “就凭我还在宓修文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就凭我是宓修文心里为数不多的顾忌！”
  
  啪——
  
  这一次，不是杯盏碎了的声音，却是我被他重重掌掴的声音。
  
  “贱人，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嘛！”他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我刚刚被打得满嘴血腥被生生挤出了口。
  
  眼前金星乱飞，可我依旧死死地盯着他。
  
  “你不敢杀我，你不想激怒宓修文。”
  
  “哼，那我也没有必要让你见他。毕竟，明天就是我的登基大典。而再过几日就是我朝第一位外姓王爷迎娶泰安公主的日子。哦对了，你还不知道谁是泰安，她啊，是我的胞妹。即将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公主和……王妃！”
  
  他轻轻地笑了，轻蔑地看着我。
  
  “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女人，你们活该都遭到这般下场！”
  
  “对呵。”这是我应有的下场，可是……他真的又要成亲了？
  
  先是彭卓岚，后是相国千金，现在已经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了。
  
  修文啊，你的魅力可真大。看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把你放走。这个世上最有魅力的男子会爱上我这么个卑鄙无能又懦弱的小乞丐，我居然还能放弃。
  
  我当然是罪有应得！
  
  “怎么不吭声了？王妃梦碎了吧，要不要哭两声？像那个贱人一样，拽着我的衣裳流两滴清泪？”
  
  “你也是被女人伤过的吧，陛下？是不是她为了前途，把你抛弃了？”
  
  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我避开他渐渐僵硬的手，索性起身站到他面前。
  
  我有多软弱呢？我有多无能呢？我有多么卑微才向命运一次又一次妥协呢？
  
  “你已经贵为皇子了，她居然还会抛弃你？让我想想……她是不是想当皇后啊？”
  
  “住口！”他歇斯底里。
  
  “我猜她最后跟了你太子哥哥或者你的皇帝爹爹了吧！哈哈哈……到底是做了你的大嫂，还是做了你的娘？哈哈哈……”
  
  你既不让我活，我又何苦让你生？如果注定了你要阻止我见宓修文，注定了我至死都无法见到他，我又有何惧怕？灰飞烟灭也好，抱憾九泉也罢，我已经委屈了这一生，何不在最后来个痛快？！
  
  何不来个痛快？！
  
  “哈哈哈……可怜的陛下原来也有过情伤，可怜的陛下也栽在过女人手里！可悲啊可笑啊！”
  
  哐啷，一道刺目的白光划过我的眼，我看到扭曲了脸的男人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短剑，张牙舞爪地向我而来。
  
  “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吼。
  
  噗——是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奇怪我却一点都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他红着眼，呲着牙，脸上的皮肉抽搐着，用那把短剑抵着我身体直到将我钉在墙壁上。
  
  冷，刺骨的冷。不仅仅是后背石壁的冰凉，还有自那没入我身体的剑端逐渐扩散开来的寒冷。
  
  真的，阎王地府就是这样冷的吧？可是再冷又怎么冷得过修文再见我时的眼神？
  
  身子禁不住地抖，满脑子都是那人的身影。
  
  曾经，我不是还在他的怀抱里吗？他摩挲着我的发顶，说要带我去他的老家。几亩薄田，一间祖屋，他还有满腹的才华可以教书育人。我们……明明可以很幸福，可我为何就是放不下眼前的富贵？
  
  “你以为我想放弃他吗……”我呆呆地对着那双暴怒野兽的眼。回想起修文被我伤害的那夜，他的神色，曾与他一模一样。
  
  他是一个情感从不轻易外露的人，不管是那个自己饿着肚子却施舍给乞丐女馒头的落魄书生，还是那个在竹林深处安静教学的先生，亦或是相国府里的女婿。他看着我，从不多说一个字，甚至从不多看一眼。
  
  唯有那晚，猩红的火光映着他同样血红的眼，卷起的惊涛骇浪，让我见之不忘。念念不忘的，是自己对他的伤害。
  
  “我没有资格爱他啊……我只有将他深深地埋在这里……”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我吃力地抚向自己的心口。
  
  “如果有来生，我会避着他走。可是今生，我还是很想见他一面，见他之后告诉他……我后悔了……原以为卑微的人不配拥有他给予的爱情，不过你知道吗……我其实最想要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他的富贵荣华……”
  
  因为爱他，所以不希望他一直挣扎在金钱的窘迫中；因为爱他，所以不希望他强傲的性格为地位所折；因为爱他，所以我们一个云端一个泥淖，我依然能仰望着他笑。
  
  “荀、思、甜！”高高在上的男人，我已经看不清你了。你在喊谁？那不是我……
  
  “我叫小番薯。”扯了扯嘴角，我用了最后一丝气力。“是一个乞儿……”
  
  你不懂的，是我的出身；你不懂的，是我的故事；你不懂的，是我的梦魇；你永远不懂的，是我的身不由己和挚爱深藏。
  
  
  
  
  
  
  
  
  
  
  第17章 交易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魂灵，若有，我想化作再亲眼看一看他。
  
  然而，我动不了，看不了，唯有耳朵还能听见。
  
  听见周围的脚步声，来去匆匆。听见老人的声音，听见女人的声音，还有似曾相似男人暴虐的声音。
  
  哦，我想起来了。跛脚奶奶死前也曾这般同我讲过，她说她现在能听见很多人的声音。听见她儿媳和儿子的声音，听见她孙子的声音，还有死去的老伴儿在弹棉花……
  
  “你也该醒了，昏睡了三天三夜，宓修文那厮已经来龙翔宫要过好几回人了。”一个飘渺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却越来越清晰。
  
  我想回应，却有些吃力，只能蠕动唇瓣。
  
  “渴了？呵呵，能让寡人屈尊降贵来伺候的，现今再不会有第二人了。荀——小番薯？”一个很轻很轻的力道，轻轻刮蹭在我唇上。丝丝温润慢慢浸入我的口，我惬意地想要叹息。
  
  “你说你那位宓相好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派人监视朕？你说你啊，这么浅薄的一个乡野村姑，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呢？嗯？”
  
  前一秒轻柔力道忽然变得粗鲁，下巴被残忍地捏住恨不得捏碎一样，我禁不住吃痛地呻吟，再也无法逍遥自在地漂浮在自己的梦境中，不得不不情愿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