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江山：红袖舞

“夫人……”她再欲张口，可只是合了合唇，随后眼轻轻一合，又睁眼看着我，“夫人，奴婢此生最大之幸，非为其他，只因有你，夫人定要相信奴婢。”
    说罢，她望着我，又是一笑，那一笑仿若摈弃万千，只管她眼中之动，眉梢之情，炽然深情相付，我虽是含泪，却笑意相接。
    我懂，我什么都懂。
    她的掌中忽然失去了赖以撑着的力道，自我双手间将要滑脱而去。更由温热转凉，她拂面之轻纱不再动了，微弱的起伏在预料中消失了。
    我知她去了，莲儿看得明白，已经跪在她榻前哭起来。
    我将她右手自被中拿出，双手合着端在她胸前。轻轻取下她的面纱，她依然那么美，若是那日拉下人皮面具的惊鸿一瞥，我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仿若她只是睡去了，来不及远走。起唇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效仿李美人，我们的情谊比起汉武帝与李美人的情谊更深，男子会因女子色衰而爱驰。而你我有实在的姐妹之情，天长地久之谊，什么都无法改变。你还放心不下你的侄儿，可又怕惹我不高兴了。还有……李忱，你个痴人，若是放得下，何必在意我是否会生气？他虽是我的丈夫，却从来不是我一人的丈夫，我容得别人，怎会容不下与我至亲的你？我并非与你生气，更多的时候与我自己在生气，我为何没有在意你这样的梦已做了四十年？若是我早发现……”
    再看馨儿的脸面，她真的睡了，面色虽白，安静祥和，没有一分不快，还用再说下去吗？再说，只会惹了她“睡”的不安罢了。
    我在后山泉边将馨儿葬了，身前却没有想过她将来如何去了。她姐姐进了薛家的园子，她罗家早败了，父亲死在穷途之上，遗骸在何处也找不到了，她无丈夫、无儿女，我擅自将她葬在这里，只为了将来想她就方便来看看。
    我剪了她一缕青丝命府中亲信送去了长安，只需填在李忱坟前就可，馨儿不是贪恋之人，如此就好。
    ××××××××××××《灰之烬》
    咸通十四年
    又是一年冬末，春迟迟未至。
    近日我心口绞痛越来越甚，多年来虽多有磨难，一直都奇迹一般拖着长命活着，可近日显然已有迹象来显我末日将至。
    幸而我的子孙多孝顺，但凡我有一点不快，前后服侍唯恐不入微。日常忙于政务的滋儿也每日都要照看我一番才肯离去。
    他虽较十数年前更为谨慎、成熟，然到底是我的儿子，若是情绪稍有变化，便可被我捕捉一二。
    尤是近日，他浓眉不展，还未到不惑之年，额头纹路深深浅浅已出，听来这些年他所辖之地政通人和，到底是何事还能让他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