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翼可比

35 归去来兮 二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化成了比翼鸟原型,在那个乡镇上方一圈一圈毫无目的地徘徊着,好像知道为何这样做,却又很有些迷惘。
    因为是黑夜,基本无人见到我,偶有几位归家颇晚的醉汉,想来也只是觉得头顶多了块不明来历的阴云罢了。
    就还在惶惑不明的时候,金乌从云端冲了出来,一把将我拎上了云层,我背靠着昏黑的云翳,无力地笑了笑。
    凡尘有人曾说过:比翼鸟,见之则天下大水。
    我不知这预言真实与否,也从来没有付诸实践的想法,毕竟那个有渺渺众生活着的凡世,是我抗拒过又不得不拿命去保护的地方。
    对它的感情,总是莫名且微妙的,纵使有过一个身影让我每每想起都彻夜难眠,然而,他们却不该杀了鸡冠。
    鸡冠是善良并无辜着的,即便我是个九万年的上神,也没有任何资格拉他来陪葬,如今,我尚且苟延残喘着,那个刚刚从滚滚天雷里摸爬滚打出来修成人形的一棵平凡的花草,那个对很多事物都有着简单但真诚保护欲望的小仙灵,却灰飞烟灭了。
    何其讽刺。
    金乌最后忍无可忍地给了我一巴掌,“芃壹,你给我清醒点,你那真身是凡人可见的么,那小仙灵已经死了有二百多年了,你就是再闹腾也没什么用处!”
    我打了个激灵,金乌把人从懵懂里弄醒的办法往往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狠药,而我却又必须得承认,他说的全都是实话。
    鸡冠修为仅仅三百多年,纵使有仙灵在身,在万劫无期的力量前面亦是枉然,不管我现在如何折腾,他,确然是不在了。
    金乌看我缓过一口气的模样,也唏嘘了一下,随即倒放软了语气,“说不定这才是他要遭的天劫,命里注定的东西,丫头,你节哀便了。”
    我是极其讨厌那套命里注定什么说辞的,就因为这个,公孙曾怨言也无地去顶了四万八千年的老天,金乌便不得不每日都枯燥无聊地悬在天上,我则是生来就被打上了“战场第一线”的标签。面对上天定下的命数,纵使修为高如公孙、不羁如同金乌,都得默默无言地去接受,因为根本没人会来回答他们的为什么。
    我发了会儿呆,回手拍拍他,“你回逍遥林休息吧,几个时辰又要上工了,我自己在这歇一会儿,放心,不会做傻事了。”
    他笑了笑,“你明知我不需要休息的,不然除了普照众生就是睡大觉,我的生活将多么得无聊啊。”
    话虽如此说,他倒是依旧顺了我的意思,渐渐隐去,消失在了云层之间,我朝下头看了看,乡间的道路上静谧宁馨,二百五十载的时光过后,早就物是人非。
    我到了原先那刑员外的宅院处,后园里杂草丛生,似乎懒得有人打理,而这宅子却早就换了主人,不知是这员外的孙子还是重孙仗着祖产雄厚太过逍遥,终于将家业败掉,连祖宅也跟着改名换了姓。
    想起二百多年前曾有人一脸郑重地告诉邢老爷,只要莫动后园,可保他家七世财源云云,不由微微笑了。
    而后,笑容却立刻僵住且消失。
    我拍拍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幻回人形,立在齐膝深的草间,细细搜寻,再站起来的时候,怀里是几棵花草,盯了那棵依旧不会说话的月季,我苦笑一声,“果然这凡杂地方不能用来修行的,当年那些花花草草,如今就只剩下你们几个了,说起来,这都怨他不听我的劝告搬家。”
    鸡冠,我做不了什么,就只能把你惦记着的月季阿妹,还有剩下这几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带回参嵎山了。
    悬在半空中,我仔细狠想了一下,明明觉得没什么值得思考的了,却又偏偏总觉得遗漏了什么,目光顺着地平线移将过去,一个还算俊秀的小山岗上,隐隐可以瞧见一大片竹林。
    有夜风拂过,竹涛溶溶,连身在空中的我都仿佛可以听到,我回了头看天,婵娟依旧泠泠独处,很是难言地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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