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翼可比

40 天壤之别 三


说完那句话,他便沉默着,好像在等着我回之以什么似的。我凝视着他,在头脑中尚未忆起这个名字之前,全身却提前冷滞住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和他蓦然侧过去的面颊,我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伸手给了他一掌,收回来,盯着隐隐有些发疼的掌心,眼睛又有些难言的酸涩。
    终而恍然大悟,将一切都串联起来的瞬间,就已经觉得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
    也不知怎地就凭空扯出一个冷笑来,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末了只哼哼两声,“原来如此,很好,很好。”接着,连拂袖而去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
    最令人愤恨的是,即便是此时,我甚至已然还抱着些微的期待,企盼着他能对此作出哪怕一丁点的解释,至少可以不让我觉得自己太过像一个傻瓜。
    然而,他却只是很歉意地垂着头,甚至还偏了偏面颊,似乎是在示意我,你不解恨可以再打一掌。
    眼前人影绰约,分明是高过于我的身材,却在恍然间似乎又缩成了昔时的那个少年,我挥挥手,拂去那层云翳,但已找不到丝毫相似。
    记忆里,少年的眸子纯粹而有若天河波澜,漾出的星子散成酣梦中的迷彩跌宕,是最温馨也最安宁的两弯秋水,我的记性不好,却记住了只有那样一双眼睛,才配得上名为子泠。
    眼前这个人,二百年前,我亦曾迷醉于他双目之间,二百年后,却再也找不到一丝昔时的绮念。
    “芃芃。”他说,然后欲言还休。
    我摇头,“莫再如此叫我了,你是谁都好,反正不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了。”
    他走近了几步,“你,在找我?”
    “我说过了不是你!”一嗓子喊出去,压抑的感觉少了些许,我深吸一口气,“你叫子泠也好,叫澈也罢,骗得我也该足够了,你是天帝的座上之宾,日后咱们同是仙友,称呼我芃壹即可。”
    话都说清楚后,便觉得自己也该走了,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由自主往周遭注视了一番,并没有任何太大的发现。
    “你在寻找冥玄么?”他突然说。
    “方才你不是说你并不知道冥玄么?”我想就算前缘断了,日后大家还是有可能要碰面的,没必要把关系搞得太过糟糕,该怎么说话还怎么说就是了,平心静气是福。
    “你也说过了,我最会骗人。”
    吸气,吐气,淡定之后,“那么,冥玄真的没有死?”我有些激动,也含着期待。
    “冥玄早被魇魅吞噬了,这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他说,很淡然地熄灭了我的期盼之火。
    “然而姝翎不会就无端地从玄丹之山跑来。”我希冀于最后一点证据。
    “没错,”他的声音有些嘲哂般的意味,听来让我无端地不舒服,“冥玄既融于魇魅,魇魅中自有冥玄的气息,我只不过是将其取来而已。”
    “你……”
    “你对冥玄念念不忘,我只道你会最先察觉到他的气息,没曾想却是姝翎更为敏锐,”他的嘴角微抿着,“看起来,冥玄在你心中,并不像你自以为的那般重要吧?”
    “你闭嘴!”我不喜欢这种被人步步紧迫着直到墙角的感觉,尤其当对方是他的时候,我便很难不去联想,记忆里的子泠或澈,从未展露过这种凌厉,猛然一天去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完全是六神无主的惶惑。
    我伸手揪出了衣襟,抬眼直视着他,“很好,我原本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念想,承蒙你把它们彻彻底底地打破,枉我还要去调查那些魇魅残余的问题,尚以为是它们导致了很多料想不到的结果,我早该醒悟,一介凡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去大荒之边消灭一处魇魅的碎片,你究竟对冥玄有多大的恨意,值得在他死了之后还要拿这些东西对他进行侮辱?”
    我冷冷地看着他按住胸口,眉头紧蹙着,唇角也咬出了淡淡的血色,却已经很难找出曾经有过的心痛的东西来,“权当我芃壹有眼无珠,糟蹋了自己一世,就算是买个教训便了,只是神君大人,我有必要警告你,若果您再折腾冥玄的魂息,请莫怪小神我不去顾及任何情面!”
    腾空而起,天风呼啸在耳侧,有一串串晶莹的珠子从脸颊两侧流逝而去,如同我那些可笑的行径,蒸腾在虚无的空中。
    然而,为何却还是很痛,有如生生剜除了什么一样,痛得全身都叫嚣起来,尤胜过昔时的万劫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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