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翼可比

41 妙笔生花 一


傍晚金乌回到逍遥林的时候,瞧见我和饕餮正将他前五百年的折枝酿喝到涓滴不剩,他顿时沉了一张脸,叉腰耸肩,恨不得用瞳子里的炽烈日火把我俩钻出两个洞来。
    很没心没肺地招呼他过来一同坐下,饕餮老神在在地又捧了一坛子出来,笑道:“一醉解千愁。”
    金乌遂恨恨答曰,“大爷我没愁。”
    我笑着指他眼睛下一处青肿,“那壁厢是同谁个拌了嘴得来的?”
    饕餮也言道:“你今儿个下工颇也晚了些。”一面将整坛子酒倒进了嘴中,压根没有换气。
    我摇着桃花枝子,叫花瓣落了金乌满头满脸,向饕餮唏嘘道:“我们这里有人犯了相思病,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却还偏偏不承认,如今可好,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叫人家姑娘给打将回来了。”
    饕餮朗笑,遂举杯道:“当浮一大白!”
    终而金乌黑着一张脸,凤目中“嗤嗤”冒火,大有把我们两个一顿棒子赶出去的冲动。
    很适时地顿下了冷嘲热讽,饕餮转为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模样,揽过金乌的肩头,“好弟弟,俗话说兄弟是手足,妻子如衣服,你有了我和壹儿这一手一脚,便是裸奔也值了。”
    我咬着桃干儿斜眼笑,“裸着就裸着罢,又不是没见过。不过说真的,雪影姑娘那边,你就真真没辙了么?”
    一句话戳中金乌痛处,他满身火焰呲溜熄灭,颓丧地坐到了树下,“她那冷情像是天生的一般,对我硬是不理不睬,刚才我去昆仑,直接被她拦在了外头。”
    饕餮同情地叹口气,“想当年湘绮也是如此这般,不过在我锲而不舍地立在她家门外两个月之后,她就应了我了。”
    “你这是火上浇油好罢?”我横了他一眼,“再说了,莫说是两个月,两百年都有了,还不是一个样?”金乌的脑袋更耷拉了下去。
    “没事没事,”我安慰道,“我和饕餮今儿就是来给你出主意的,你瞧你,长得在上古神祈中都不嫌差,论品级这三界中又有几个赶得上你,金光灿灿的美男子一名,不愁得不到一心人。”
    饕餮遂接下去,“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那雪影姑娘许是天生就不识情之一字,兄弟你放开点眼界,还不是百花由得你来摘?”
    我趁热打铁,“若是你嫌弃那些个神女都不够痴情,我这里有个十足痴情的种子,还记得那阵子我去凡界么,愣是叫我在花圃子里头撞见了个小仙灵,模样不算差,修为什么的,高深如你也不会多在意这个,啧啧,那孩子对你金乌上神怎一个倾心了得,要不是你那会子还对雪影念念不忘,我都想替你牵牵红线了。”
    饕餮眯着眼睛,“哦,居然有此事,壹儿说来听听。”
    我咳嗽了一声,“那孩子是棵向日葵,不但白日里天天跟着金乌转悠,到了晚上还伸长了脖子往西天看,直到东方天际发白,方要忙不迭地扭过去寻你的影子,修出了个元神不为别的,只为能有一日位列仙班,好亲眼一睹金乌神尊的风采。”
    饕餮拊掌道:“罢罢罢,有佳人如此,兄弟你有福了。”
    我接上去:“真的呢,你若是有意,咱不妨去瞧瞧,中意了就赶紧知会一声,人家也是个俊的,再晚了莫要被周遭的女孩子们抢走了。”
    金乌一双眼睛瞪圆了看我,声音森森有如鬼魅,“你是说,那葵花是个男的?”
    我讪笑两声,饕餮咕嘟喝了口酒,“兄弟别急嘛,断袖之事古已有之……神界没有凡界也是有的,再说你十万年都是孤身一人,怎么也容易叫人怀疑你这家伙究竟是不是喜欢女的。”
    我赶忙在他发怒大扔火球之前接上,“再说啦,你住着个桃林,分桃之事也不会太过陌生了罢,既然有男孩子欢喜你,说不准你去瞧瞧便真可能对了眼呢……”
    “轰隆”一个火球砸得我和饕餮直翻白眼,金乌顶着一脑袋火焰冲过来,一巴掌把饕餮扇做了天边一道流星,我抱着桃树想求饶,不料他已经揪着我的衣襟飞了出去,一面恨恨地道:“我看我是得找个地方让你清醒清醒了。”
    我犹自嘴硬,“其实我们猜测,雪影不欢喜你很可能是人家喜欢女的,所以饕餮还鼓励我去找她试试,这样皆大欢喜岂不是很好……”
    金乌遂换了只手揪住我的头发,腾身一个俯冲,我便直接被扔进了一道水波里头,口鼻被呛得发蒙,隐隐听他道了句:“你不但需要清醒,也需要凉快凉快,省的烧成痴傻,我管不了你,找人管你便了。”
    我咳嗽着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金乌早已是无影无踪,想是方才被我和饕餮荼毒甚重,此刻不知躲到哪处去洗耳朵了。
    细打量了一下周遭,觉得颇有那么些似曾相识,直至我瞧见一个无论如何也很难忘却的背影后,这感触才愈发确定下来。
    那人席地而坐,紫金色的宽袍散在身周,一层氤氲的淡彩笼罩在他附近,他肩背挺直地紧挨着这道清泉,右手指间一管苍竹落木笔,径自于虚空之际铺展开阴晴雾霭。
    听到背后我弄水的声响,他倒也未曾回头,言辞雅致如昨,似有微哂融于其间,道是:“五万年了丫头,我还道你将我忘了呢。”
    我心道你老人家成日里神神在在的,一会儿神经一会儿发傻,弄不好再来点什么伤春悲秋之性情,你没忘了我已是我的不幸,我哪里敢记得你呢,口中却道:“哪里哪里,这不是来给您见礼来了么?”
    他这方才满意了似的,拂拂衣袂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飘飘忽忽地转过身来,素颜清隽如旧,眉目间却蕴着上古神祈所不可侵犯的与生俱来的高贵尊严。
    我抿了抿嘴,微微见了个不正经的礼:“赤泉上神。”
    赤泉点点头,走近了几步,好像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后,方才微笑道:“你位列上神了,恭喜恭喜。”
    我咧嘴尴尬着笑,一面顺着他右手间的笔触望四周打量,有些唏嘘着道:“原来你还在做这些,一点改变也未有,便不觉得无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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