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翼可比

等真正确信四周无人之后，我翻到一块石头后面把乾坤袋卸下来，伸手进去掏了好半天方找出一本急切需要的，回头瞧瞧没被发现，便迅速再次浏览确认了一遍，终于哀哉地接受了那个很悲剧的结果，于是战战兢兢挑了把镐头往大荒之西飞去。
    记得除了小偷小窃过些无关紧要的果子之外我还不曾干过这等事情，一面要在心里鄙薄一下自我的堕落一面还要防范着周遭，其实说起来也算不上是偷窃，但是一想到有可能遇上什么便连心里都生出一种怯懦感来了。
    终于选定了一处地方，我单手撑持在崖壁之上，另一手取下背上的镐头，刚刚凿下两块，崖壁底下的嶙峋礁石间就“噌”地冒出一个人影来，虎视眈眈地看了看我，接着不假思索“唰”地直接拔出剑来。
    我欲哭无泪，怕遇着谁偏就遇着谁，姝翎这孩子见我就亮剑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么。
    她纵身跃上半空，用看一个自投罗网的小贼的目光看着我，阴飒飒地，突然冷笑道：“哟，这不是芃壹神尊么，您老怎么今儿个有空来我这玄丹之山附近挖石头玩啊，敢情如今没有男人要你来照料了么？”她把“照料”两字咬得很死，像我真照料过谁似的。
    我歪着脖子耸耸肩膀，“哈哈，姝翎神女，真是不巧，我只不过刚好需要这西海畔的黑曜石两块，挖完立刻走人，你请自便就是。”
    她的剑发出幽幽冷芒，微哂道：“是么，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挖下来了。”
    我皱皱眉，“你也该胡闹够了罢，这里毕竟不是玄丹之山，你能来乘凉，我为什么不可以带走两块石头。”
    姝翎仰天打了个哈哈，“你来取这黑曜石，同天帝打过招呼了么，你可知这西海畔的黑曜石是怎样的东西，是随便可以凿去的么！”
    我想了想，如实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东西我想拿走真不需要麻烦天帝他老人家的，而且功效的话，应该是可以当眼睛用的东西吧？”笑话，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姑奶奶我那么多年是白活的么。
    这下子姝翎更气愤了，“好，你尊贵，你了不起，你堂堂芃壹神尊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连不要脸的事都没少做过，不就是两块破石头么，拿去给你的宠儿安眼睛吧，不过你倒是记着，天知道你那些男宠都是什么修炼来的，小心哪日被天打雷劈了！”
    我倒没有被她这些话气着，五万年前我隔三差五捧着花去找冥玄的时候，还是个刚能变成人身的小丫头的姝翎就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过，急了还会化成原型啄我几口，怕是从那时起我在她眼中就已经是招惹良家男子、顺带还收养些男宠的不堪形象了罢？我比较在意的其实是她后面几句话，便捏了刚敲下来的两块石头跃到和她平行的云上，“你的意思是，这黑曜石只能给那些修炼成仙的使用，那么天生便有灵根的呢？”
    姝翎一副看白痴的目光，“天生灵根的本身自带的神性就和这黑曜石相冲，除非……”她想了想，“那也是不行的。”说完这些，她倒是继续陷入了很深沉的思考，末了猛地抬起头来，“那时候难道是你？芃壹你这个混蛋，那等卑鄙之事你也做得出来，我……”
    她剩下的话全被我扔到了身后，于她眼中我早缩成苍穹中一个微小的黑点，反正留下来也是要继续听这姑娘的挖苦，更何况我脑仁儿现在疼得厉害，没有心情和她争执。
    隔着好几层云翳就能看到下头两个老家伙黑发飘飘的头顶，遂抖了抖荷包一股脑将足足能装满一屋子的书瞄准了砸将下去，
    两人很是一致地抬头望天，公孙“啊呀”叫唤了一声，把脑袋上的书取下来，抖了一抖地道：“丫头，你卖书选错地方了。”
    我坐在树枝上只是低眉看着他俩，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那满地狼藉，“这些是我在嫏嬛福地顺来的，大都记录了上古神祈的轶事，其中有本《草木纲录》我看着很有些趣味，另还有些疑惑想请两位上神不吝赐教。”
    赤泉认命地从口里吁出一口气，看了看公孙，“我说过，丫头不是笨蛋。”
    我挑了眉毛，“我是不聪明，但你们作弊也未免太明显了。”这分明是欺负我这个温吞懒惰的性格罢了，自从知了天命后，我是凡事能逃则逃的，根本不愿深究什么。
    公孙伸出骨骼清奇的手指头随意翻了翻其中几本书，“呵，你带出来的真不少。”
    “少废话啊，”我又掏出梨树仙带给我的那根树枝子，“别告诉我你没发觉最近少了什么。”
    公孙扬眉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嘴角似乎含了一点笑意地弯了弯，自己也伸手进广袖中攥了个拳头出来，朝我一扬，“接着！”
    点点尘埃也似的东西在空中飞舞，我一丝不漏地将它们接在手中，比对了一下，眉心皱得更紧。
    我记得，那次追寻面具君到了小山林中，公孙就出现从面具君那里要来了这些东西，碎屑一样的粉尘，却原来竟也是公孙的树枝，然而怎地又变成了齑粉？
    有几片晶莹自我眼前一闪而过，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然而思绪里的东西纷纷扰扰，变幻得更加快速。“这……难道，”我按着太阳穴，陡然抬首，“那时候不是澈！不，是澈，但是却是你的树枝，呃，你的树枝变成了澈……”
    一番语无伦次之后，我瞪着公孙，“我出了参嵎山结界是他替我挡了两道天劫，他的真身，究竟怎么了？后来我遇见的澈，其实是将元神附在了你的一根枝子上对吧，但是为何那枝子又成了碎屑？老不死的，你一定要等到我逼着来问你才肯交代出些什么么！”
    公孙脸上倒是没有了什么表情，沉吟了一会儿，“哎呀呀，要从何说起啊，我是解释不清了，再说，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啊，是你们两个都很任性才导致了这个地步嘛。”
    赤泉看了我一副要咬人的模样，咳嗽了两声，“丫头，你找着子泠了？”
    我不搭理他，却从公孙的推诿里确定了那两道天劫毫无疑问是他为我挡下了的，想来他的真身也承受不住天劫的力量，后来只能将元神附上我临走前折下的公孙那根树枝，然而当我亲眼看到面具君将齑粉交回了公孙手里之前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