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骨梳

第3章


远处的晨曦快要出来了,得走了。
  
  
  禁地处是一座山,山侧面又一个山洞,通向连绵不断的断缘山脉,每到这山族男子长到十六岁时,便会自动开启。
  
  这便是山海注定的归宿,成为山城女神的祭品。
  
  他笑了笑,便毫无惧意地钻了进去。
  
  
  
  
  
  
  
  
  第3章 第二章 参辰现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洞径越来越宽,只是静得出奇,没有来回的风。向前伸展,没有一丝光线,蜿蜒着敏感的神经,绊了一跤,摔在地上也不生疼,因为四处的壁沿上都是绵绵的丝。山海忽然怀疑,自己是否会终结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黑狭的隧道尽头一个小光点愈来愈大,而山海的恐慌极限快要见底,一滴水正中他的鼻尖,“啊!”只听见发毛的尖叫穿彻整条黑暗,一口气狂奔到洞口,霎时间的光明刺得他不得动弹,还有那窒息的美景。
  
  早早便脱去那一身的繁杂装束,穿戴了一晚的首饰挂件也统统丢弃。站在此处,遍地的不知名花朵在静雅的蓝天下,望不到边际,黑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蕊,水润丝滑的质感,娇艳欲滴的模样。世间百媚千红都比不上的蛊惑美感,仿若被施了法术。看天似乎已是午时,太阳高照,但花却还是一派欣欣向荣,口含露珠,宛若仙子。
  
  “死在这花海里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山海自我惋惜的嘀咕,“或许并不如自己所想。”
  
  巨幅巨幅的花海中,风一阵一阵泼,溅了他一脸淡淡的柔香。隐隐花丛中有一条快淹没的小路,小石子一颗一颗的挨着,像一条地的锁链,连着山海和未知的主人。
  
  “由子嫂子不知怎么样了?”山海迈着毫无畏惧的大步,想起那时大哥紧皱的眉头,额间种起了一座小山,还有由子远远站着的身子。苦笑一声,唱出一句:秋胡打马奔家乡,行人路上马蹄忙。
  
  顺着眼光看去,找到出洞口第一棵树,便向北面起誓:“吾是山族的山海,吾愿在有生之年陪伴佑神左右,不离不弃,贴身服侍,永无怨言。为保吾族安康繁荣,望佑神接纳。”
  
  几秒钟后,他感到脚底的泥土开始奇怪地骚动,微微发热。心口一紧,却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花儿依旧的耀人,树依旧干裂枯黄。“喂!”扯破嗓音地吼了一声,仍是没有回应。这冷寂的见面礼迫人疏散,远处林木葱郁的山谷,冉冉蒸起的白雾,山海望着那,感到凉凉的湿意,抬头一看,天竟然已是细雨霏霏。
  
  “真当是莫名其妙啊!”山海哀叹一句,却忽然听见有人在笑,“谁?!”心又是一紧,扑通扑通地跳,拔腿就跑,奔向山谷。后面尖尖或沉沉的笑声一阵阵。细细的雨珠垂挂在他的发丝和青衣上,耳边的风吞噬着他呼出的气。
  
  本以为山谷很近,没想到遍野的花丛中路并非易寻,有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坑,有时一条缓流的溪水,黑色的花径匍匐了整个大地,盘根交错,密密麻麻,时不时还会伸出腿爪使下小绊子。嘻嘻呵呵的笑声此起彼伏。
  
  雨冷冷清清地打在他颈背上,满身的泥土。狼狈的他终于疲惫之极而放弃,就势卧倒在花丛中,雨在脸上一点点爬。闭上眼睛,贪馋地深深呼吸着周围蛊人的香气。他想起一年前蹭着由子白雪肌肤,她软软地靠着,鼻息里呼出的热气在他脸上不安地蹿动,发丝上特有的茶香,可是今年年初她却进了大哥的花轿。那红肚兜,嫩香颈……哥问他恨不恨,他却恨不起丝毫,因为他是个即将要死之人,何必在乎那些让自己难过?
  
  雨蓦然停了,一阵草香袅袅升起。睁开眼,红蝶伞下的女子背后是落日的余辉。
  
  “谁?!”山海不由得吃了一惊,忙站起来。
  
  她没有回答,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一脸愕然的少年,眼神忽然有些散乱,摇摆片刻。
  
  而山海也直直地盯着上方的她,一双不同于由子的紫蓝眼眸,深郁而美丽,却侵染了旷世的凄楚。鹅圆的脸蛋,说不上的苍白,但如玉一般,清澈通明,没有一丝殷红,脱尘的五官清秀无比。垂下的青丝挂在腰间,一袭淡雅的白裙上铺着蒙蒙的诗意。
  
  山海出了神,一身污渍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晃过神,“你,你是佑神?”
  
  她将他的吃惊含在眼底,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跟我来。”她的嗓音很冷,平静地语调没有起伏,这冰冰的气氛让山海警惕起来,整理了一下青衫,在后头不发一语。
  
  这个就是佑神?
  
  上古的树木皆是苍健超拔,株株苍翠,花依旧,但略有不同外的黑色,花瓣片片晶莹剔透,如身旁女子的皮肤,毫无吓死,灵透着不可思议的气息。
  
  “这是什么花?如此稀奇。”不稀奇才怪,在这地方没有一个正常的,就像这个奇怪的佑神,怎么看见他反而吓了一跳的样子。尽管如此,山海还是希望她可以回一句话。
  
  “蛛花。”她应了一句,那张阳春白雪的脸上仍是没有动静。
  
  山海又闭上了嘴,心里却越来越不安。眼下这位女子的脸越看越让人心寒,脑子快速地旋转,反反复复出现的却是由子上花轿那刻的震天炮竹。她一人自顾自地走在前头,连伞都不给撑。又冷又饿得浑身发抖,从昨儿开始,净身化妆更衣……一天没有进食对于这个从小三餐有专人照顾好生休养的少爷来说实在太痛苦了。
  
  好久之后,她转过身对这个已经咬牙煎熬的少年来说,“到了。”几间清幽简古的屋舍,不华丽但仔细一看极其精致,木得浑朴重于粘土的弹性伸展交融,启人一道更耐得住的品味。雅致而奇异的竹栏门,高高低低的栏珊排列得很美,就想这位女子的味道,一杯凉水中的甜味,屋院内一张竹编秋千,在快入夜的冷阳下,自由心性地抒发着寂寞。
  
  山海累得实在是不行了,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坐在了秋千上。舒适的坐垫仿佛加了层特殊的材质,比竹编更加柔软。“累死了,坐坐。“
  
  “站起来!是你能坐就坐的么?”那女子突然大喝一声,把山海着实吓了一跳。那个人也会发火?
  
  “有什么了不起!”山海实在忍不住发脾气了,在山族过期,哪有受过这般罪过,公子哥吃穿都是最好的,就算没落了的山族也从未下降过生活标准和一些正规礼仪的教育。出去之后的正统皇家并无多大不同。 “早知道就不来陪你了。”
  
  “反悔?”
  
  “悔了,早就悔了。要不是看你这么孤单,我懒得来理你。”说完山海,站起身子,定了定脚步,正视着那一双紫蓝色眼眸,用最后一点傻气,历声道:“我不是俘虏!”
  
  “那你以为你是什么?”女子波澜不惊地问道。
  
  “我是来守护佑神的,山族士卫。”他正色道。
  
  “哦?守护?”紫蓝色眼眸闪过一丝笑意“凭你?”
  
  “那凭你一个弱女子?”很明显他还是没有明白这个就是“佑神”,一直以为这只是以为只是个身居山中的姑娘。想到这里,她笑了,“我叫命久。保护你山族的佑神。”
  
  “我知道了。”他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心里默念了一遍,命久?其实他应该晓得了刚才他的举动无疑是幼稚的。在这里,仅有天命可以做主,所以自他钻出那黑黝黝的洞之后,就有了死的觉悟,反而更想轻轻松松地坐着外头不做的事。见到那凉水般的命久,本平静的死海又有了新的波澜。“我是被外面世界抛弃的。”他放柔了口吻,或者是实在没有争斗的力气了。
  
  一生下来就有了归宿,虽然一再的逃离,却始终不能随。到最后才发现爱情,友情,亲情他从来没有过,甚至他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在外头,无论做什么答案永远都是一种口气,即使做的多差或者多出色,也是一样的评价。因为无论怎么做,他都是一样的结局。被辜负了的期望,最后竟然成了悲伤的惩罚,让他开始向往这天的到来。如今他来了,心里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踏实。该失去的注定是失去,该遗忘的也就别多想了。再也不用担心恐慌了。俘虏也算是种变相解脱。
  
  “死时还有美女相陪真是大幸。你认识由子吗?”他的气有若悬丝,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
  
  她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对那个“由子”一点也不感兴趣,但也没有打断山海的话。
  
  “我以为她是爱我的。我的十三姐姐,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她的娘,就是我的姨娘,是我爹爹的最爱的一个妹妹,我娘一向不得宠,生了我以后就没多久就郁郁寡欢走了。我是姨娘带大的。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基本的妹妹姐姐都是嫁给长子的,所以由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了,渐渐,一阵黑色旋风袭来,“来了吗?你要来吃我了吧,我知道的,我不怕,自从二哥进来之后我就知道了……真的要来了吧……”
  
  命久很是无奈地看着这个少年自顾自地说着便倒地,看来他真的是有些奇怪,还没有用毒,他就已经半死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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