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骨梳

第8章


马儿走得快,江山秀丽多。”那化了妆的爷们,也倒是有模有样。
  
  “戏班子哪里走?”命久问。
  
  “仙儿是要看戏,还是要见戏子呢?”
  
  怀素听了哈哈大笑,一股醉意涌在眼角,“找抚媚抚媚的戏子!”
  
  命久却答:“看戏。”
  
  “想看哪出?”跑马灯的人又问。
  
  “长干行。”命久答。
  
  “呦,这出戏我们可没有,你倒是说说这内容?”跑马灯的人此刻已多了几分认真,可胯下还是夹着马灯,摆着动作,吆喝如平常民间艺人。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命久念完,那跑马灯的凝聚回神便成了眉开眼笑,挥舞着手上的长鞭。
  
  “这戏我没听过,不过我们的头必定知道,要不仙儿随我去见见头儿,说不定能够看一看。”
  
  命久点头,怀素这才意识道,原来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推了推那白衣袖子,低声道:“原来是暗号啊。”
  
  随着跑马灯的进了一个大帐篷,帐篷里便出来一个老婆婆,两鬓花白,眼神却特别的抖索。她看了眼命久,便吩咐跑马灯的道:“吩咐下去,今晚戏班不会客。”
  
  命久眼神示意点点头,便随着老婆婆进了另一个小帐篷。帐篷内壁是光滑如银河的蛛布,摆着大大小小的几个箱子,箱子上散乱着北方或南方的一些小玩意,铜制皮影人、马奶酒罐、大鼓凉伞……帐篷顶上旋着几串奇怪的珠子,泛着光芒照亮了整个帐篷。
  
  老婆婆一进门,声音便变得清脆动人,如一个水汪汪大姑娘的嗓子:“命久,他是谁?”
  
  怀素一听,便知这老婆婆的身份必然很高,便拱手行礼道:“怀素见过高人。”
  
  老婆婆听了,只是自语道:“怀素?哦,大贤者怀素。”说完便不再理他,仿佛完全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盯着命久的脸,忽然道:“受伤了?”
  
  “并无大碍,老祖不必担心。”命久也尊敬无比,称她老祖,看来怀素的推断是正确的,此人必是高人。
  
  “小心是好。”老婆婆有些担心地责备着,口气中略带宠溺。
  
  “是。这次前来找老祖是为二事。”命久开口说起了正事。
  
  “唉,说吧。”老婆婆似乎心有所会,口气苍老几分。
  
  “其一,山族与我蛛族交往甚深,往日还依仗山族继续供奉蛛人,所以,老祖也手下留情些,多给些蛛花。反正于蛛族,那并不是太大的损失。”
  
  老祖听了,不答反问,“山族那娃娃还没杀?”
  
  “是。”命久答。
  
  “非我族类,必有所图。”老婆婆狠话一放,也没看一边怀素顿然冷下的脸,要知道,那也非她族类。
  
  “天下间也不尽是阴险狡诈之徒。”命久一脸平静地答道,暗暗为山海护言。
  
  “……你呀,就是心肠太软。”老婆婆看了那张静脸许久,叹气道,“我们蛛人活在世间不容易,那山族虽把你捧得高高,也不是看我们蛛族每年给予它足够的材料。可这几年,他们送的也少去了,我们又何必多给呢?”
  
  “山族男儿少。”命久淡淡反驳。
  
  “我可不管他男儿少男儿多的,我只看成效。不管人妖兽,活在这世间就是要讲究规矩。”
  命久听了依旧持己见:“还望老祖多多关照山族。”
  
  老婆婆听了便也不再多说,挥了挥手道,“罢了,你说,还有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百年之约。”命久字字清晰,仿佛有种力量让她将这四个字重重砸出。
  
  “……”老婆婆静默片刻。“你说。”
  
  “今天有道蛇出现。虽然还只是蓝带道士的阵术,但已有足够力量。结界最近愈加动荡,撑不住,不如早些出发。”
  
  “道蛇?!”老婆婆喃喃道:“他们居然真当搬出了这等邪恶之阵……人若少取,天必还之,人若心贪,天必诅之……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是急了吧。”命久推测。
  
  “你真当决定这么做?”老婆婆回神,口吻严肃。
  
  “是。”
  
  命久便立在那帐篷内,静静地等着老祖的回答,她知道老祖一定会答应,只是害怕太多。她也怕,但是必须面对。
  
  过了很久,老婆婆缓缓吐出几个字:“此行小心。”
  
  命久低头,“老祖放心。命久告退。”
  
  “挑几件玩意回去给花人,也没什么新鲜的,百年来这丫头也憋坏了。”
  
  “是。”命久看了看那些箱子上的小玩意,便捡了几件可爱的小玩意,琉璃耳坠,石榴红帽,捏泥人,蛇皮二胡,怀素在一边则笑着阻止了最后一样蛇皮二胡,“那丫头的音乐感真当不敢恭维,命久你还是别陷害自己的耳朵了。”
  
  老婆婆听了,严肃的表情也缓下许多跟着笑说道:“花人真当是天生顽劣,好多次凌草和我说起她的奇事,胡闹啊。”
  
  “是啊,那丫头精明得很,让人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没办法,谁让命久采取放养政策。”怀素又扬起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眼神却显得有些幽怨:“让我说,就该天天逼着她弹琴吟诗,每日背几百首名人诗词,画几百幅谷内风景画……”
  
  “我看她也占不了你便宜。”老婆婆一眼看穿怀素那股子里的懒散,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命久,
  
  “那丫头可曾有喜欢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那丫头可喜欢怀素?命久摇摇头叹气道:“花人心智与孩童无异。虽有胡闹,但并不知其真意。”
  
  老婆婆脸色也微微又紧了几分,“不过还是得备着了,得备着了。”
  
  命久却脸色惨淡一笑,“听老祖的。”
  
  老婆婆未说什么,嘴里张和着几下,却未出音。挥了挥手,便道:“天色已晚,早点回去吧。”
  
  命久点点头,便离开了那帐篷,出来时碰见了那一直守在外的跑马灯,笑着点点头。
  
  跑马灯的也点头道:“仙儿有空,还是多来看看戏,这戏儿要是没了观众,也没啥意思。”
  
  命久不语,含笑而去。刚走几步,那礼貌的笑便收起,肃然冷下了几分,她不善言笑,特别是在杀戮之后,沾满血滴的双手又如何去捧起真心待人的笑容。
  
  回客栈的路上,命久始终沉默着。山城的欢腾不比谷内清净,喧嚣的人流,热腾腾的小吃,孩子的嬉笑打闹,如小鱼儿一般穿梭在大人之间,命久的白裙也免不了被黑爪扒着,小巧而可爱的一抹黑色,还粘着残留的糖味。
  
  命久顺着那群孩儿远去的背影,脸上悲色涌起,“花人也该有此般童年的。”
  
  怀素静静听着,此刻他像是一个知己,知道命久的心需要什么。
  
  “其实她很懂事,虽然平时吵闹了些,那是因为谷中岁月漫长,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如此的封闭太过沉重。她却从未说过要出去,不忍心看我一丝难过。是我连累了她。”
  
  “别说连累什么的,姐妹嘛。”
  
  命久走在人群间,这欢腾的景象如此熟悉,可看在心里,却是陌生而模糊。“街上真凄凉。”
  
  怀素一愣,这满街的人怎么说凄凉了。
  
  白衣只是走着,不作解释,两抹白色在这花花世界中却凸显得太过鲜艳,以致于招来了很多人的回头,“走快些吧。”
  
  怀素急急跟着,走出了这山城中心,向着东边的客栈走去。正巧路过“山城女神庙”,停下脚步,里头依旧通火光明,“咱们两的庙一东一西,正好对着。”
  
  “山族正当是多此一举,丝毫无用。”命久毫不留情地冷言相对。
  
  “愚民不都希望有一些精神寄托,对于生活,太过空虚就无意思了。”怀素倒是手下留情了些,可是随即又说:“这庙供在这里,也只给我带来些虚名,虚名又使我劳累,到头来,还是活受罪。”
  
  命久却不同意了,“你和我不同。你是修仙之人,自是需要做善行,积善业,民心所指则可事半功倍。”
  
  “我可不修仙。”怀素摇着脑袋,见命久沉下的黑脸,便转而问道:“怎么你要老祖帮你照顾山族,是因为那小子么?”
  
  “本该如此。”
  
  “你挺看好他的嘛。”怀素又道。
  
  命久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些迷惑,“看见他那天,天上参辰星皆现,我想,是上天安排的吧。便留下了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
  
  “参辰现?!”怀素大惊。
  
  “非大凶,就大吉。隐隐中觉得山海是个不普通的人。”命久也不清原因,便如此认定。
  
  “天晓得。你让他修炼苍霞心法,我便知,你准备重用他。”
  
  “不是,是他自己选的。那些书册放在那里,我从未理过。我也未想过用他做什么,只是希望给花人找个伴。”命久如实说道,一个老妇从庙中走出,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个白衣人站在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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