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骨梳

勉强可以让花人不再依靠那些……药。”
  
  命久沉默，不知如何回答，见递过来的盒子，只得说，“多谢。”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赎罪。这样我和红瑶的愧意便会减轻些。和爱人永隔的心情，老朽明白。独活……其实到死的时侯，都还在念着你的名字。”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恨他，但是，现在我发现……”命久摇头，迷茫。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是老翁的错。况且这些年，在安宁镇附近，我给老翁带来了不少麻烦，要说歉意，还是我多一些。”命久愧疚，“为了自己利益而牺牲他人的性命，我们做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你和独活是多好的一对啊，我闭上眼都能看到当年你们舞双剑时的表情。天上人间！”风老翁的伤口已自动愈合，原来苍老的脸，此刻更是疲倦。
  
  命久没有回答，看着自己手里的盒子，想起自己这百年来的杀戮，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那些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死亡，于她都已无所谓。花人单纯的笑脸浮现，“姐姐，姐姐……”为了花人……她才能够度过这漫长而孤独的百年。
  
  “花人很像你。”风老翁笑道。
  
  “恩。”命久点头。
  
  “曾几何时，你也由那般捉弄人的小姑娘长大了，成熟了。”风老翁缓缓说着，一边走到床边，坐下大口喘气。
  
  “你没和她说过独活？”
  
  “她不知道，只听过名字。”命久说。
  
  风老翁沈吟片刻，“也好也好。”
  
  命久坐着，等风老翁恢复元气，一边盯着那浮在空中的珠子，“红瑶姨听得到我们讲话吗？”
  
  “当然，她还有记忆和感谢，只是没有存放灵魂的躯体。她这种妖，是很难找到命理符合的躯体来替代，只能靠自己。所以当年，才会动了歹心……”
  
  “死了之后的灵魂都会凝聚成珠吗？”
  
  “有强大的念力才可。而且要在生前便用全身真气将自己的灵魂抽离，过程痛苦，而且所需功力也非常人可达。”风老翁望着珠子，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千年道行的红瑶都差点魂飞魄散，可见其难。”
  
  命久盯着珠子，心里有些失落。
  
  “灵魂凝珠不比升仙简单。有时候老朽实在不懂一些妖兽或者人类，为何一定要苦苦追求升仙呢？即使是整个妖族、兽族、人类能成仙的不过数位，但为此而死的却成千万百万。生与死到底哪个重要？仙人可以有用不完的寿命，但是也有享不完的孤独，周围人的脸孔换了又换，感情如同落花流水。倘若让老朽再次选择，宁愿做人，在轮回中体验不同的悲欢离合，与爱人厮守一生，又再一次遇见相爱。”
  
  看着那微微湿润的老人的眼，命久无话可说，因为有太多的话藏在心中，不知拣哪句。
  
  “不好意思，失言了。”
  
  “无妨。”命久答。
  
  “说不定独活重新进入轮回，选择做了平凡的市井小民。”风老翁叹道。“可惜的是，做仙的连死亡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命久答。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呱呱落地，生得白皙可爱，被一个农村妇人抱在怀中。而过往的一切全都忘记了，只由她一人继续背负着。
  
  红瑶绕着风老翁，靠在他的脸上替他擦泪痕，珠子的颜色都因此而暗淡几分。
  
  “我没事……”风老翁轻语，将珠子捧在手心。
  
  望着风老翁的表情，命久久久不能停止自己的思绪，那股失望，那股愤懑在她心中如化开的冰山，泛滥。独活，倘若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一定会比他们还幸福，倘若我不是蛛人，倘若没有发生那些事……
  
  “也不知霄山现在如何了。”
  
  风老翁的脸上多了丝快意，“那人也坐不稳了。”
  
  “怎么？”
  
  “玄清肯定不会同意霄山与鲁班神斧门联合，况且凭他那性子能忍到今日已经不易，此事一出，玄清也快摊牌了。毕竟他一大闹，整个霄山都会震一震。”风老翁那精明的眼神在默默算计着什么，另命久有些好奇。
  
  “玄清一走，有何关联？”
  
  “自是有一大群小辈跟着走。你不知，这百年来玄清已经和玄胤闹了太久，暗下收了许多霄山弟子。”
  
  “玄清师叔他在帮我？”命久愕然，不敢相信那个瘦巴巴的师叔怎么会背叛霄山，要知道当初在霄山，他没让她好过过。
  
  “玄清自不会背叛霄山，但是他会背叛玄胤。你须得知道，当年他一直针对你也是因为他讨厌玄胤。还有一点，玄清和我私交不错，知道当年的实情。”风老翁的笑中总有些算计的味道。
  
  “那长老们应该都知道我是蛛人了，为何还会帮玄胤？”命久不解。
  
  “你说呢？”
  
  命久不用深思，便明白其中原有。“原来如此。”
  
  风老翁的笑转而变得有些苍凉：“希望他们都足够聪明，不要着了玄胤的道。”
  
  命久点头，默默不语。
  
  远隔着青山数重，四大长老拉长着脸，好不威严地坐在霄山武殿，冷冷地瞪着高座上的掌门，眼里毫无敬意，各自不一。
  
  “我是掌门，这事我说了算。”一声威严，坐下死人脸色皆变。
  
  玄清长老冷哼一声，“我可不想陪你死。”
  
  “容不得你，霄山兴衰长老也有责任。”玄胤也不顾站在一边的小辈，便在气势上重重压住那玄清长老。
  
  “哈哈，霄山兴衰我可不管，我管的是霄山存亡！你这般做无异于灭派！”灭派二字一出，玄胤脸色骤然冷下，另三位长老脸色先是一惊，而后又收藏的无影无踪。
  
  “玄清！你当我不敢治你？自我上位三百年，你便处处与我作对！”玄胤自知原本是他师兄的玄清一直不服于他，一味忍让已不能再忍！
  
  “哼。我当然那不服，要不是你那三个小徒，又岂会有今天的你！而今，你又要我们违背天理，灭你当初的小徒，简直笑掉我大牙！”玄清冷冷道。
  
  “一派胡言！”玄胤话虽怒气十足，可脸色依旧冷漠严肃，“是师傅远见另我做霄山掌门，自是希望我将霄山更上一层楼。而今，便是机会，何来违背天理之说！你不愿参加，自有他人加入！”
  
  玄胤有意眼神漂过另三位长老，他们都低头不语，不知站在何队。
  
  “不要以为有鲁班神斧门帮你便可如此自大，说到底，他们不过和你一般，都是无知一辈！没有我们四个长老，我看你如何诛灭蛛人！玄慕！你说，站在何队？”
  
  玄胤听了嘴角便抽出一丝冷笑，那盛怒的玄清自是不会知道，所有的长老都站到了他这方。
  玄慕微微抖索站起，低头看不见他的表情，“玄清，不要破坏霄山高层的感情，赶快加入大局，休要自作孽。”
  
  “！！玄光，你呢？！”玄清大惊，昔日说好的老友怎么会突然翻脸？
  
  “清师兄……”玄光为难的表情让玄清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四面夹攻！他冷哼一声，起身便像殿外走去。
  
  “等等，玄清！你不能走。”玄胤在后头冷声喊道。
  
  “怎么，还要把我和你那小徒一样，关进黑屋？做梦！”玄清纵身而跃，跳出武殿，如一只巨大的飞鸟冲出蓝天，将周围的小辈旋扫在地。
  
  “玄胤，你这根本不是在升仙，你是在入地狱！”玄清最后的几句话让殿上高座的掌门大喝一声“追”，便见低下另三位长老飞身而出，瞬间消失。
  
  玄胤的脸色已完全不能恢复平静，最后那一句话正中他心，“该死的玄清！”
  
  瘫坐在地上的小辈们自是无法明白，只觉得霄山派越来越分裂，这百年间，他们从那高高在上的修仙才人，跌落到人人怀疑的“他们究竟在干什么”。玄清随走，但是他的话却深深地刻在了这些小辈心中，惹起一阵纷争。
  
  
  
  
  
  
  
  
  
  第16章 第十四章 梦里花开（1)
  记忆中，那身青衣笑靥正缓缓走来，他问，师傅说元宵盛会，请你表演一只独舞？
  
  是啊，在这么多人面前跳丑死了。
  不如我们一起舞剑？
  师兄当真？
  然后你陪我下山去看看烟花？
  哼，原来是有条件的！
  倘若你不愿意，我叫他人便是了。
  师兄真是心肠恶毒。明知道我不愿让别人和你一同，偏偏要激我。也知道元宵晚上我已经答应了存息师兄一同，还要故意让我抉择。就是为了想比较下自己在命久心中份量轻重，直接问不就得了。
  邻牙利齿！那你同我去，还是他呢？
  谁都想看看独活师兄的舞蹈吧……
  同意了咯？
  那……看在舞蹈的份上。
  丫头片子！
  
  命久思及此刻的独活已忘记前世，重新为人，意味着将重新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亲人，而在这崭新的一页中，没有一个字是关于命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