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骨梳

可是我还是感觉最近的脑袋里老是有一些残碎的片段。”
  命久忽而睁眼，隐隐的光芒在丝茧中亮起，“他们在放火烧茧！”
  “啊，怎么办？”花人着急地问道。
  
  “忍耐，茧不会轻易剥落，但是……”还未等命久说完，花人便喊道：“热，热死我了！”
  
  “静心！”命久喝道，整个茧如在瓷窑中，烧得通红。赤裸的山海尴尬至极，酮体通红冒汗，却不敢再说一句话。隐隐中，命久牙咬硬忍的表情，而一旁的花人已经昏睡过去。
  
  蜘蛛最怕火和蛇。他想到这里，担忧地问道：“花人怎么了？”
  
  红光里的命久开口有些虚弱，“无碍。”
  
  不知为何，山海忽然凑着那股茶香，傻气再犯：“花人说蛛人一生只爱一人是假的吧？”
  “真的。”
  “可是……”山海刚想说，却有硬吞回肚中，可是独活已经死了啊。
  
  命久没有说话，只是越来越深的锁眉，示意着她有多艰难。
  
  山海虽热，但是远不及蛛人所承受的痛苦，“靠在我肩上吧。”
  
  命久犹豫再三，最后将整个身子靠在山海肩上，全身衣服已经湿透，呼吸急促。鼻息间的热流惹的山海握紧拳头，不可以，不可以，他拼命告诉自己。
  
  “山海，你的胸口有个……”
  
  “胎记，长得很奇怪吧。”山海握拳苦笑，此刻这指尖的触摸更惹得他攥出了血丝。
  “……”命久沉默，一呼一吸地保持着自己的震惊，“存息。”
  “什么?”
  “……”
  他真当是存息？！从小和存息一起长大，那月形胎记早在小时便看得清清楚楚。难怪了……原来他真的是存息，要不为何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侯，心里泛起一种莫名伤怨，要不然怎么会第一次出门吃饭不知付钱，又怎么会如此义无反顾地支持她……都是有原因的，是存息回来了。
  看着那紧握的拳头，命久一丝心疼泛起，他还是这般，即使快死了也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
  
  “怎么了，命久？”山海又问。
  “对不起。”
  “怎么又是对不起。没关系的啦，或许怀素更配你。”山海傻傻笑了。
  “对不起。”命久的眼泪混着汗滴滑下，五味杂陈，从今的存息为他而死，而如今她又将连累他涉险，说不定……
  “唉，只要你幸福，别再说对不起了。”
  “……”
  “我相信色书生很快就会来的，放心，我们有救的。”山海安慰道，而后又傻傻地自语道： “不过来得太早也不好，我还没和你呆够。”
  
  还是一样，“傻气。”
  
  山海傻傻笑，完全不觉得身处险境，反而有种天上人间的错觉。
  “快来了。”忽而命久睁。
  
  “谁？怀素么？”
  “紫鹃。”
  山海这才想到，那跟在后头保护的还有两只大蜘蛛呢！再后头还有那密密麻麻到头皮发麻的蜘蛛大队，要死？没那么容易。
  感到周围的火势渐渐暗下，这大茧中的空气也开始如旧流通，慢慢退下的体温也让命久清醒许多。
  “主上！”外头的声音急迫而熟悉，是紫鹃来了。
  命久点头，将那丝一圈圈地回络到自己的身体里，快速旋转的银丝如同绚烂的烟火，在大茧上空亮起，慢慢地，山海露出了他皎洁无暇的光屁股。
  扶起花人，交代了紫鹃几句，命久便独自大步迈出了那已黑炭残焦的屋子，四处查看。山海则立刻拿起了一块范焦的木板遮住部分身体，没好气地对着远处的凌草说道：“你们来得也太是时侯。”
  屋子外的青衣尸体横七竖八，也有部分妖族、蛛族的尸体，绿色的、红色的汁液四溅在门框、门栏，那肠子、脑子吓得甘泉村的村民伏地不起，惶恐地看着那满是是血的白衣男子，“大贤者饶命啊！”部分村民还在扑火，但火势在雨中也无所架势，但仍然不遗余力地消灭每一粒火星，满脸的黄土泥浆和黑炭，想必刚随怀素去城外“植树”，又被调到此处。
  
  盛怒中的怀素一句话都不说，没恨自己多砍死几个，直直地立在磅礴大雨中。
  “韶华。”命久温语却丝毫未能压制其满脸怒气。
  看着那张雨中倔犟的脸，命久叹息，“韶华，我无大碍。”
  “你知道我一生最恨的是什么吗？”怀素开口，“最恨别人趁我不在，动我家人，害我亲友，最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看到那满门血迹，然后用自己的手替他们一一埋葬……”
  
  天不遂人意！这个平日醉酒高歌的贤者，直直地站在那里，不让眼睛眨一下，只让泪水流淌着。“要是今日我晚来一步，立当自绝，无脸存活。”
  “韶华，休要胡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命久叹息，伸手将他的泪滴擦去，却发现根本擦不断，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生得她心里犯疼。
  
  “命久！”远处的老婆婆走来，便是送花人盒子的老祖。刚离开甘泉村没多久，便看到了紫鹃的信号，匆匆赶回，总算来得及。“幸好，我未走远。大大小小的族人们也随着戏班子。”
  
  “让老祖费力了。”命久歉意地说。
  
  “来时妖族大小便已经开战了。我们也没怎么出力。”老祖虽老，声音却格外动人，挥手将就近的一个妖族叫来，“那个……过来一下。”
  
  一个绿色的人型妖族便大摇大摆走来，它的全身都是绿色的枝干，头上则长着绿叶，五指则是无数条枝柳，虽说又一个人型的大概，但是离真正的化人还远着，不过这说话口气倒是人模人样，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下槐树妖，槐南安。”
  
  “槐南安，南安南安，南方安定，可也是难以安定。”老祖听了便念叨着，也不看那槐树妖的脸色，她向来不看谁的脸色。
  
  “槐南安受教了。”槐南安到是心里坦荡荡，拱手赐教。
  “唉，不废话了，人老了怎么老说废话。你是听谁来的？”老祖问。
  “花开不败三姐妹，上官任颐。”槐南安如实说道，那口气像一个公正正直的判官，那惨绿惨绿的脸色更像。
  
  “哦，她们？”老祖有些意外。
  “上官早秋曾和我是朋友，多年前帮过她们一回。”立在一边的命久解释道。
  “善有善报。那她怎么知道你有难呢？”
  槐南安答：“上官小关乃是妖族灵女，可通天地。她卦出甘泉村近日有难，便传命属下在此静候。”
  老祖顿了顿，“唉，妖族就那点本事，打架不会打，倒是通灵入梦什么的鬼把戏学的快，学的俏，好生有用。”
  槐南安也无表态，只是安静立在那里。命久知道老祖有话便说的脾气，也不好多说。怀素更是一直都冷脸不言，空气忽然有些凝重。
  裹着一块薄布的山海冲出，打破了沉默，“你们在这淋雨干嘛？”他有些尴尬地对了命久一眼，脸不自觉地红了。
  
  老祖看到，心中有数：“这位便是那个山族公子了。”
  山海虽是第二次见这老婆婆，却不知她是谁，“正是山海。敢问这位婆婆是？”
  老祖没答，只是剑眉一横，冷冷反问：“婆婆？！”
  “啊？那叫什么，奶奶？！”山海挠着头，糟透了的造型，落魄如一个一贫如洗的乞丐。
  命久在一边不安地看着老祖，空气更冷了三分。山海瞄眼老祖，谁知她非但不怒，停顿片刻反而哈哈大笑起：“奶奶？！哈哈哈……我妮薇薇居然有一天被人喊奶奶？婆婆？”
  山海才知，她名妮薇薇。而另一边的槐南安则晃了晃身子，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立刻和那些百姓一百跪地不起：“妮薇薇？您是妮大人！鄙妖先前不知，未曾行礼，还望恕罪！”
  “我讨厌那套，要跪跪一边去。”妮薇薇不屑地看了一眼，而后堆积着笑容看得山海心里发虚：“你山族的小子，咋一看挺顺眼的。特别是这白屁股嫩俏脸的……”
  
  山海大汗，不自觉地将那薄布拉的更紧。
  “那小子，叫我老祖便可。你过来，我看看你的前生今世，这魂可靠不可靠。”妮薇薇笑着拍拍山海的肩膀，无形地力拽着他。山海回头，无助地望着命久，却只收到摇头。“小子，再回头就扭了你的头。”
  
  山海身体一震，汗毛直竖，只得乖乖地跟着魔爪走去。
  槐南安看着那阴笑飘走的妮薇薇，叹道：“我就知道妮大人是有仇必报的。”
  
  甘泉村那些人今夜哪敢再入睡，看着那青衣人如洪水猛兽般涌进村门，紧接着村里那些枯藤老树忽然自己从土里拔了出来，再接着一群会动的大蜘蛛挥舞着长矛迅速爬过……有的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景色，村长苏牧更是跪倒在地，嘴里嘀咕着：抽我两巴掌，抽我两巴掌吧……告诉我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村长，我们要怎么做？”一边的大汉低声问。
  “等大贤者安排，别忘了大贤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苏牧吩咐。
  “是！”大汉又低头，继续跪在地上。
  命久听到那大汉的话，便转身问怀素，“你还好吗？”
  怀素却问：“花人如何了？”
  “紫鹃和凌草守着她，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