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第3章


  男人没有在意清的答非所问。他笑着把手中的铁剑甩到肩上,绕过清大步地往前走去。
  “我叫妄澜泓。”他回过头笑着对清说,“他们都说我很厉害,于是我想来看看我究竟有多厉害。”逆光中,他的笑容明晃晃的闪得人睁不开眼。
  第二天,用一柄玄铁短剑贯穿了上代国主的胸口的冰狼团前一军步兵妄澜泓成了凛之间的新任国主。自此起的五年内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妄澜泓生性宽厚随和,上任后除兵权外所有事项尽数交给朝中大臣管理,终日只是练兵习武;与辉之间偶有些小事端,也尽数被他大而了之地化解了。清成为他的副官后曾旁敲侧击地问起,妄澜泓只是笑笑,“我参加祭日典只是想知道我照着这路走下去最后能走到哪里,现在我知道了,这就行了。”他笑得一如数年前那个白昼之夜。
  但是固步自封的国家是终要被淘汰的。
  清站起身,桌子上装着清水的水晶瓶中荧荧地闪着微光。一团黑色的液体在水中缓缓地翻涌着。清朝着瓶口伸出左手,黑色的液体像有生命一般迅速从水中跃出,蛇一样地盘上他的手腕,凝成一只黑玉般的手环。
  这是他的武器,困兽,可随他的意愿变换形态。
  东方的天空渐渐有些泛白了。
  
  祭日典的前一天,参加典礼的战士们会把挑战书寄给自己的对手,无论对方是谁;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因为对凛之间的人来说,每场战斗都是生死搏,你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力气面对下一个对手,而杀死一个垂死的人也是卑劣可耻的行为;如果和别人盯上了同一个对手,那么一场混战就必不可免了。妄澜泓自即位以来,在祭日典上同时面对三五个敌手的经历不胜枚举,但他依然和所有战士一样在典礼前夜激动得夜不能寐,他起了个大早,花了不少功夫将那身向盈之间的工匠特别定做的白金战甲穿戴整齐,从架子上取下了一直伴随他出生入死的玄铁短剑,然后唤来了他的两个副官。
  “有给我的战书么?”他笑盈盈地问深。
  深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妄澜泓眉头一松,登时喜不自禁地握着玄铁剑空挥两下,回过头来催促二人,“快,快准备出城。”
  祭日典的祭台和赛场同设在皇城外,由白衣高冠的主祭祷告祭日后,祭日典就正式开始了。
  妄澜泓站在高台上望着锦缎围绕的赛场,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赛场一侧是看台,坐在上面的多是一些不参加战斗的妇孺;摩拳擦掌等着一展身手的男人们都围在赛场另一侧,每个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坚固的护甲,背上最锋利的刀剑。他们与身边可能成为对手的人热烈地拥抱,亲切地交谈,毫不吝惜地把掌声与欢呼送给那些可能杀死自己或被自己杀死的勇士。
  一切如常。
  但是妄澜泓的血不自觉地开始沸腾。
  他即位后并不是没有接到过别人的挑战;相反,因为过于年轻,乐于与他一较高下的人不在少数。照例要直到其中一方死去才能判定获胜者,但是妄澜泓并不杀死对手,只是取下他们一条手臂或是一条腿,以为成败。那些被他斩去手脚的人每次都来观看祭日典;为了他们,妄澜泓还特别翻修扩建了看台。败给他的人们并不恨他,他们会为他取得的又一次胜利而欢呼雀跃,他们会骄傲地对自己的孩子说,看,这条手臂是在与妄澜泓的战斗中失去的。
  但是不管先前有多么激动,妄澜泓始终在每一次战斗中保持着冷静与理智。只有在将决出胜败的那一刻他才会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然后把手中的玄铁剑重重挥下。而这一次,他似乎有些莫名的预感,会遇上与以往不同的有趣的家伙;他的血已经因此而开始沸腾。
  快点出场吧。他眯眼微笑。
  但是妄澜泓在他专用的看台上等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人跳出来用剑指着他对他大吼大叫。场上已经决出了新的皇城卫队长,冰狼团前三军骑兵队长,正在战斗的是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和他的教官。
  “是谁给我下的战书?”妄澜泓伸了个懒腰,转头问清。
  清没有说话,顾自垂眼望着场内的二人。新兵被砍了五刀,全中要害,但是还咬着牙死死地撑着。
  “清,回答。”妄澜泓有些不高兴地说。祭日典已经过去小半了,那个向他挑战的人却还没有出现,这让妄澜泓非常泄气;他从前可没遇到过这样慢吞吞的对手。
  这时台下传来欢呼声,新兵的教官一刀斩下了弟子的头颅,卫冕成功。妄澜泓懒懒地鼓了几下掌,猛地站起朝台下喊道。
  “是谁给我下战书的,站出来!凛之间可没有婆婆妈妈的男人!”
  台下响起一片起哄声。深望了清一眼,发现他眉头紧锁,神色异常凝重。深有些诧异地把手搭上清的肩膀,发现他的手竟在轻轻地颤抖。
  “有厉害的家伙在下面。”清一点点挤出这句话,像用了很大的勇气。
  送出战书,决定与妄澜泓战斗的人是他;但是他左腕上凝成手环的困兽自祭日典开始以来就一直不住地震动,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气场。
  妄澜泓眯着眼望着台下,几乎所有的人都一脸期待地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向他挑战的人,原本要上场的战士也收起了刀剑;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这一次挑战国主的人。
  “快点出来!想打败我还让我等?你是女人吗?!”妄澜泓大喊了一声。
  人群中突然闪出一道白影,还未来得及定睛细看,一名白衣少年就翩翩跃上了祭台。
  白衣少女。
  不,说是少女恐怕还尚早些。
  广袖长裙纯白如雪,银丝镶嵌的腰封束得很高,更凸显了尚未长开的纤巧细弱的身段;她像一株玉葱一样婷婷立在场中央,朝妄澜泓微微一笑,在风中呼啦啦展开的水色长发和清澈的眼睛在阳光下碧蓝如海。虽然表情显得十分从容,但眼角眉梢却隐隐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稚气;看起来至多不过是个将行成人礼的孩子。
  “抱歉,让您久等了。”她的眉眼俊逸如少年,英气勃发。
  妄澜泓顿了一下,咧嘴一笑,“真是女人的话,我倒不介意等。”
  那女孩子倒提着一柄长剑,几乎赶上她一半的身高。剑柄被磨得锃亮,护手上还刻着精细的花纹;而剑鞘浑然就是一块黑铁。二指宽的铁链将剑鞘和剑柄牢牢地捆在一起,一圈一圈地匝紧,几乎缠住了整个剑身;光是剑鞘和那长长的链子看起来就有不少分量,但是女孩举重若轻地单手提着,好像手中的是一根木棍。
  妄澜泓霎时感到全身像在燃烧一样,力量似乎要冲破胸膛爆发出来,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等待着释放的那一刻。过去只有在面对上代国主的时候,他才有过这种感觉;而现在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纤细单薄的孩子,看上去一伸手就能捏死她,但是妄澜泓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死斗,对于他的。
  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
  “小心些,泓,”清小声地说,“她是术士。”
  少女登场的时候,她周围的气流急速地流动着,明明没有风,她的长发和裙摆却高高扬起,她是仰赖气刃分开人群跃上祭台的;她的衣裙洁白无瑕,没有任何装饰,但是腰封上用银线绣着纠缠扭曲的符文咒印;那显然是用来提升力量的加护。
  妄澜泓又是撇嘴一笑,“她有一双剑士的眼睛。”说完从高台的栏杆上翻身跃下,落入场内。
  少女把剑一横,朝妄澜泓行了一礼,“凝羽遥。”
  “你不是凛之间的人?”妄澜泓问道。
  “现在开始是了。”凝羽遥的眼中闪过一丝小孩子恶作剧般的狡黠。于是妄澜泓笑了,拱手回了一礼,抽出了玄铁剑。
  周围的空气似乎一点一点变冷变重了,沉沉地压下来,场内再没有一丝嘈杂;祭台周围的人们都屏住呼吸凝神注视着祭台上相距不过几步的二人。少女凝羽遥和国主妄澜泓都微笑着,一个是不可名状的神秘,一个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豁然。
  妄澜泓试图从眼神中判断凝羽遥进攻的时机,但是这个身高才到他胸口的孩子冰蓝色的眼睛纯净如无风的湖面,看不到一丝涟漪;缠满铁链的长剑也依然握在她的右手,没有要拔出来的意思。于是妄澜泓心里轻叹一口气,这种时候,只好由男人主动点么。
  妄澜泓略一躬身,右腿猛地蹬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猛冲向前,身体趁前冲势之微微右转,右臂极力舒展开来,手中握着的玄铁短剑自右下而上朝凝羽遥划去。凝羽遥仰身避开,腰肢弯若满弓,趁妄澜泓一击未中无法收势之时抬腿踢去;精致的白色短靴划出一道圆弧,带起锐利的镰风直击妄澜泓头面。妄澜泓转身侧头避开,脸上还是被划出一道不浅的血痕。
  凝羽遥的靴子上也绣着银线织就的咒印,自然也不纯是为了好看。
  妄澜泓感觉到面颊的刺痛,习惯性地一笑;但只是一笑的功夫,凝羽遥已经提剑跃上。她的长剑还在鞘中,铁链缠缠绕绕的甚是不便,她于是一手持剑柄一手抚剑鞘朝妄澜泓的前胸横劈过来。妄澜泓仿效她的样子顺势后仰,只是个头高去她许多,只能抬腿朝她手中横握的剑身踢去。
  这一踢原本是该把凝羽遥的长剑踢飞离手的,谁知那剑在她手中居然稳如铁壁。妄澜泓急中生变,另一腿踏上黑铁剑鞘借力一踩,原本向后仰去的身体猛地跃上半空,然后在空中一转身落到了她的后背后,挥剑直直地一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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