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拥有自我意志的萤嗜自然选择了苍成为自己的主人。自从那个深蓝发色的年轻人触到它的那一刻起，它便再也不听从第二人的指示。
  “别想傻事，云家的继承人是你。”苍自然明白与自己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云汐的心事，但是也有些无可奈何，“昨天教你的咒印都记住了么？”
  云汐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苍皱紧了眉，“自己都放弃的话，那谁都帮不了你了。”
  “可是……也许我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召唤士。”云汐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脸。
  苍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她柔软的紫发，“别胡思乱想了，听你父亲的话，慢慢走下去吧。”
  反正，有苍呢。云汐心想，就算继承家业的是自己，苍也一定会在自己身边的，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这样的话，自己会不会召唤术也不重要了吧。
  云汐这样想着，一抬头看到苍冷冷的目光。
  “云家的女儿不会召唤术，就好像残家的女儿做不了聆使一样，”苍沉着脸说，“所以你不要有什么侥幸的想法。”
  “……为什么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苍又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把昨天教你的咒印结来看看。”
  
  “放心啦，那个叫苍的年轻人很强的，”池净懒洋洋地斜靠在柱子上，看到墨炎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便这样说道，末了补上一句，“他们都这么说。”
  墨炎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默然地坐在一边的翼影涟。如果只是单纯地扮演墨纯给人看，她毫无疑问可以胜任，但是若要她像墨纯一样地战斗，只怕很难做到全身而返；即使有强大的召唤士的辅佐。偏偏所谓的传统又禁止了随带太多的护卫一同出行，说是为了表现对神的尊敬和诚意。
  当初凝羽遥发难的时候，幸亏认定了辉之间的人不擅体术，才直接动手武斗；不然一个不会结咒印的墨纯理所当然地就会穿帮。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始终面无表情，只是照着自己的吩咐做事，似乎完全没有自我的意志。
  至少还需要一人。还需要一个在旁协助出谋划策的人。必须有这样的一个人一路引导着他们，不至于发生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管那个蓝发的小孩怎么想的，这一边真正的主角必然不是翼影涟，目的也不是所谓的求得祝佑。那种虚幻的东西可有可无，即便真的得到了，想必也无法向旁人证明。
  但是确实有必要去神曦山一趟，去带回那件东西。
  墨炎皱了皱眉头。
  留下这一堆烂摊子给我，自己却一死了之……
  “还需要一个队员么？”池净察颜观色，“辽剑可是全国最好的煞术士，又是黑袍的统领，绝对不会冲动行事，光是年轻人的话就需要他那样一个稳重的长辈；月城扬琦见多识广，实战经验不在辽剑之下，而且女人总是心思缜密些……”
  “那么就是你了，”墨炎打断了他的话，“你和她们一起去吧，一定要把祝佑带回来。”
  池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怔怔的表情。
  “你很聪明，这就够了。”墨炎淡淡地说。
  池净深叹一口气，仰天长笑。
  果然，君主是不需要太聪明的臣子的。
  “那么，今后让我们好好相处吧，纯殿下。”池净在翼影涟前蹲下，笑望着她漆黑的眼睛。
  今后我也会好好利用你的。黑发黑瞳的少女心中暗道。
  
  凛之间的新领主对辉的造访所掀起的轩然大波很快便传遍了整块砂澜大陆。从最西边的空之间一直到临海的盈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这两个势如水火的国家第一次的正面交锋。凛之间新领主的来历和孩子气的捉摸不定的性格以及与身份毫不相称的外形让她被传言添油加醋地塑造得愈加离奇神秘，也每每出现在那些街头巷尾的闲碎交谈的开头和结尾。
  而对于翼影涟来说，问题要稍微棘手些。
  从这里去往神曦山是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多则半年，少则一月，全看一路能否顺风顺水。尤其是从辉之间出发，要经过一片名为星海的沙漠，翻过平地而起的突兀的高山，然后在盈之间出海，才能到达大海那一面的神的领土。
  神曦山就在那里。
  不知是千百年来未曾融化过的积雪抑或其他，远远望去，神曦山的山顶总是一片银光烁烁；供奉着万神之神的神殿便矗立在那里。殿内居住着一名聆使，全世界唯一的一名聆使；她聆听神的旨意，然后将其转达给世人。她进入帝王的梦中预言灾祸，散播福祉，也会进入普通人的梦中指点他们的未来。聆使一生都只能在神殿内度过，直到接替她成为聆使的人的到来。
  选择下一代聆使的仪式被称为觅络，而继承上一代聆使的仪式叫做更继。聆使大多在世代侍奉万神之神的残家诞生，尚未成年便被送上山去。只是极少有人知道那些老去的聆使们去了哪里。
  而在神曦山脚下的，便是传说中的自由之国，无垢。没有统治者，没有任何法律，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这块四季如春的土地上。无垢的住民有无家可归的灾民，也有浪迹四方的游侠，甚至负罪潜逃的犯人。但是不管原本是何身份，那里的人们比任何人都敬重聆使和神。因为有聆使的指引他们才能从灾厄中逃脱；有神的庇佑无垢才能独立于砂澜大陆的任何国家，成为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的归属。
  他们中的大多人都宣称曾经收到聆使的梦谕，神命令他们抛弃往昔的生活，去往无垢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几乎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邀请。于是渐渐无论有否收到梦谕，那些亡命之徒都会选择无垢作为自己浪迹生涯的终点。
  墨炎花了两天的时间这些事情详尽地告诉了翼影涟，从万神之神如何开天辟地君临四方，到残家的初代先祖如何被神选为传达他意志的人，再到与之间隔了几百年的这一代聆使——没有人见过聆使的面貌，但是传说本代聆使有着与高贵的身份极不相称的黑发。
  虽然关于这点众说纷纭，但是既然决定了要去神曦山，那么就绝对不能在那里做出对神不敬的事情来。
  哪怕，并不是为了求得什么祝佑而去的。
  
  
  
  
  
  
  第5章 5、各自启程吧
  启程的日子被定在下一个祭日典，按照自古以来的传统。
  接下来的每一天，翼影涟都被迫接受比平时更为严厉的训练。由月城扬琦亲自传授剑法，辽剑教导她各种术的破解办法，甚至墨炎也会每天抽出时间来为她讲解沿途各处的地势险要，以有备无患；而池净无论何时都抱臂站在一边，事不关己地看着东方的天空。
  从这里出发，穿过沙漠翻过高山，继续往东经过盈之间和无数零零碎碎的小国，渡过大海，就能到达神曦山。
  对方是国主亲自出征，那个阴恻恻的术士和头发遮住半边脸的女弓箭手多半也会随行，不管哪个看起来都不是好打发的对手；而这一边是一个不会用术的假冒的公主，一个废柴召唤士和虽然年轻有为却毫无实战经验的跟班，以及他这个散漫的闲人。
  看起来胜算渺茫嘛。池净懒懒地一笑。
  很多人都在猜测他到底擅长什么类型的术，秘术咒术煞术幻术抑或召唤术？但是实际上，他什么都不会，仅仅记得一些粗略的术法基础，那是每一个辉之间人在蹒跚学步时该知道的。他生在豪门，年纪尚幼的时候就因为能说会道博得了上代国主的欢心，然后顺利地成了一个小小的侍从。在皇城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能否背出一串完整的咒语。
  按那些老古板们的观点来看，或许他才是此行的这些人里最没用的废物。
  墨炎提他为副官并不是因为他的力量，全然是因为需要他灵活应变的大脑。他很明白这一点，也知道再聪明的臣子也得比主子傻，所以总是看似漫不经心地保持着应有的分寸；但是最近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起来，于是，立刻就被发配了。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请保佑我这一趟能全身而返吧。
  池净打了个哈欠。
  
  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翼影涟已经能试着挡下月城扬琦突如其来的一刀，也渐渐习惯了在睡眠时留神四周的动静，虽然依然无法使用任何咒印，但是她知道如何去躲避防御术的攻击，并寻找机会一击斩下对方的右手——大多数术士用以结印的命脉。
  “大部分秘术师和咒术师都是惯用右手的，因为右手是输出精气的口子，但是很多高等的术士无所谓用哪只手，甚至也有不需要结印就能自由使用术的家伙。”辽剑是这样说的。
  “那你呢？”翼影涟直直地问道，“你是用哪只手结印的？”
  辽剑一愣，继而微微一笑，摊开两只粗大的手掌。
  左右手的掌心中间各有一个漆黑的洞眼。
  “我没有什么天赋，只好用蛮力后天补足了，”辽剑望着掌心的黑洞，“这是十四岁的时候用秘银小刀割的口子，再嵌上能加强煞术力量的无耀石……”
  山一样的大男人有些钝重地微笑着。
  翼影涟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掌上只有些新近磨出的茧子和血泡而已。
  “那，墨纯是怎么结印的呢？”
  辽剑又是一愣，正要说什么，一个侍女快步走到翼影涟跟前，微微欠身。
  “云家的汐想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