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第8章


  
  紫发的苍白少女有些畏畏缩缩地坐在翼影涟面前,手紧紧地抓着衣摆,双腿并拢,很拘束的样子。身材修长的蓝发男人正立在她身后,视线漂移不定。他们前不久从皇城的使者那里得知了要随同墨纯殿下一起去神曦山的事,他们,以及云劫都惊骇茫然得无所适从。
  “呃,殿下……”云汐勾着头怯怯地说,“这一路……请多关照了。”
  翼影涟慢慢点了下头。她听过池净和墨炎的议论,知道这个羸弱的少女根本毫无用处,仅仅是为了能让她身后的苍随行才要求她加入的,而眼前的人也的确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神里不自觉地便带了些蔑视的意思。
  云汐悄悄抬头看到翼影涟的眼神,心下明白,咬了咬嘴唇,又把头埋下去了。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事,然而身后的苍却皱起了眉头。
  “纯殿下,汐是云家的独女,既然被国主大人赋予了这样艰巨的使命,定然不会辱没了召唤士世家宗主的名誉。”苍淡淡地说,并没有看着翼影涟,但是眼神很决然。
  那个大小姐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辱没什么的,就交给你善后好了,只要能赶在那个蓝发女人之前到达神殿,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翼影涟望着深蓝色头发的苍这样想着。这样深的发色……在被云家收养以前,他只是个下等贱民吧。
  苍突然看了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好像原原本本地听到了那些话。
  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翼影涟转开头去。懦弱无能的大小姐,强势护主的跟班,如果要让苍一心为己所用的话,看来得和这个姑娘搞好关系。
  
  “汐,你觉得纯殿下怎么样。”回到家的时候,苍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样?”云汐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什么怎么样?”
  苍垂下眉,不再说话。
  苍并不熟悉墨纯,但是总觉得现在的墨纯与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是因为长大了么?苍看着面前单薄瘦小的云汐,心中小叹一声。
  云汐总是太单纯,多病的体质更是让她极少地接触到云家以外的人,几乎足不出户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第一次的远行便是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不必他们说,苍也明白一定要把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云劫把陪同墨纯去神曦山的事情告诉他们的时候,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担心和失望;这个女儿实在有些不太中用,即便有苍在一旁保护,也会拖累同行的人;而如果因此连累墨纯败给了凛之间的话,云家声望扫地不讲,只怕会成为整个辉之间的敌人。
  云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但是云汐心里明白,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别人什么,只能尽量不成为负担。她轻轻走过去握住了云劫的手。
  “爸爸,”云汐垂着眼盯着脚下的地面,声音细若蚊呐“我会努力的。”
  可是,努力又能怎么样呢?这一点,云劫,云汐,以及一旁的苍都十分清楚。有些东西并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弥补的;如若不然,云劫也不会整天看着女儿唉声叹气了。
  但是墨炎没有指名年富力强的当主云劫,而是点了尚且年幼的云汐;而即使随行的苍再如何优秀,也必不如云劫老练稳重吧。
  这样的选择实在是令人费解。
  会不会,墨炎根本就不希望墨纯能够胜过凛之间?苍的心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这些和自己并没有关系。苍望着前面云汐窄小单薄的肩膀。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好她。
  自从五岁那年被云劫收留以来,他的命运就被决定了。他要辅佐云汐成为下一任的宗主,要帮助云汐操控萤嗜的力量。他要永远站在云汐身后保护她,而不能越过前去。
  曾经觉得是十分无理的要求,而且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当苍第一次见到那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子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将是自己穷其一生守护的人。
  这个孩子脆弱得好像只要走开一步,她就会碎掉。
  也许自己多年以来的过渡保护更加促成了云汐现在懦弱胆小的性格;但是正因为这样,自己更不得不时刻守在她身边。去往神曦山的这一路,或许也是考验自己有没有资格继续保护云汐的试炼。
  不对……不是试炼。
  根本就不允许失败。
  现在距离祭日典还有五天,云汐除了抓紧时间练习召唤术外,每天还得喝下不少增强体力和魔力的魔药;她得在出发之前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看到那个小小的女孩子用力拧开一个个药瓶,皱着眉头灌下大口大口的药水的时候,苍的心不觉就抽紧了。
  “汐,”苍轻轻唤了一声。
  云汐鼓着腮帮含着药水回过头,扑闪着淡紫色的眼睛。
  “……不用怕,会没事的。”
  ——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云汐眨了一下眼睛,吞下嘴里的魔药,扬眉一笑。
  “我知道的啊。”
  
  距离祭日典还有两天。
  凝羽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上神曦山的具体安排,即使是清和深;就像之前突然说出要吞并辉之间一样,她暗自做着自己的计划。
  但是这个决定为她赢得了民众的支持。凛之间与辉之间的历来不和是砂澜大陆人尽皆知的事情,就像辉之间称凛之间的人为蛮人,凛之间也看不起辉之间那些下三滥的小把戏,年少气盛的汉子们总是在醉酒后拿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术士们开着低俗的玩笑,即使是凛之间的术士也一直自诩战士,继而蔑视邻国弱不禁风的同行。
  所以当凝羽遥在辉之间说的话被一五一十地传到国内的时候,那些原本对她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倒戈。人们似乎忘记了她是个来历不明的术士,而且用他们所不齿的方式杀死了国主,在他们看来,凝羽遥是唯一一个敢于反抗那莫名其妙的约定而向辉之间宣战的人;先前的国主们尽管不愿,依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辉之间的关系,而她一上任便气势凌凌地对辉之间那个不可一世的国主下了战书,虽然暂时给放置不提,但是多少出了一口气。
  那些原本反抗凝羽遥的人们立时不约而同地把枪口剑锋对准了辉之间。
  “她那么说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深浅浅地笑道,眉间却带着一丝忧虑,“看起来还是那么孩子气的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面的清始终默然不语。自从辉之间回来后他不时被取笑板着脸的样子酷似墨炎,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不过,幸好最后还是采取略微平和的方式了,”深顾自说道,“这样,你之前说的那件事也……”
  清眯起细长的眼,墨蓝色的眼珠转向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长长的石廊再次归于寂静。
  “这可不行。”清淡淡然开口道。
  “从这里到神曦山,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路程,而且要是我们输了……”清的眼神一点一点凝重起来,“虽然那个人口口声声地说着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发兵,但是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家伙。”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么遥远的事情上。”清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希望?什么希望?
  深望着清的背影,双手不觉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前一天,凝羽遥曾经把她唤到自己的房间,一君一臣一幼一长的两名女子对坐着,就着一壶热茶一碟糖糕漫不经心地说着一些辉凛两国之间的事情,从风土人情到历史传说,甚至街头巷尾的八卦。大多数时候都是凝羽遥叽叽喳喳地说话,深只是听着,偶尔在需要的时候做出简单的回答。
  “啊,说起来,你觉得清是个怎样的人?”凝羽遥笑托着腮帮,眼波一转。
  怎样的人……?
  深一时语塞,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给清做一个简单的定义。虽然她们是士官学校的同期生,早在学生时代便已熟识,但是被这样一问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清。
  出身平民,咒术士,面容俊逸,寡言少语,执着,天赋颇高,心思缜密……这些不过是空泛的形容而已,但是遇上了更空泛的提问,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凝羽遥还是张大眼睛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是……我的同伴。”深沉吟半晌,如此说道。
  “同伴啊,”凝羽遥眯起眼笑了,“你很信任他么?”
  深又愣住了。
  这一次凝羽遥没有等,她见深垂着眼什么都不说,便咧嘴一笑,提起面前的瓷壶替深加满了杯中早已冷掉的茶水。
  “辉之间的国主有三个副官,但是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三人之间甚至连同僚的情谊都没有。”凝羽遥把最后一滴水倒进了自己的杯子。“茶喝完了,我也该‘工作’了。”说着便要站起身来送客。
  “羽遥殿下,”深突然开口,“我相信他。”
  凝羽遥扑闪着冰蓝色的眼睛,慢慢隐起笑容。
  深也站起来,直直地望着凝羽遥,决然地将那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相信他。”
  凝羽遥一挑眉,粲然微笑。
  但是现在,深却不得不怀疑清和他的选择。
  他所做的,真的是为了凛之间么?
  为了凛之间,即使不惜在祭日典上与妄澜泓战斗,不惜违背古训,不惜打破禁忌……
  这些,真的是为了凛之间么?
  妄澜泓在位的时候,她和清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他的左右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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