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第9章


国人总是称赞深的箭法和身手,谈论她为了保护妄澜泓而在脸上留下的伤痕,他们都说她是一只绮丽的猎鹰;但是对于身为咒术士的清往往不屑一顾。
  这里是凛之间,虽然不像辉之间那样注重阶级血统,平民也能靠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但是术士无论何时都是被排挤的对象。
  然而深知道清对这些从来不在意,他毫不介意他人的评价与嘲讽;早在学校的时候,有贵族子弟处处刁难他,带着家仆私下围殴他,清始终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的情绪,无论是愤怒,悲伤,抑或害怕。他总是平静地承受着一切,没有任何事物能打乱他的步调。
  曾经深以为这是因为懦弱,但是之后她渐渐明白,古井不波的背后,需要一颗强大的心。
  清从不反抗他人的欺凌,是因为知道没有必要;那些侮辱并不能改变什么,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手中夺走他自己的命运;言辞的攻击更不能左右他的行动,那么为什么要因为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动怒呢。
  一旦他下定了决心,就没有人能动摇他,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有这样的机会。清一直这样相信着自己。
  真的没有人能阻止么……深皱起了眉头。
  
  
  
  
  
  
  第6章 异章·残缺之音
  别哭了,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可是……我怕我会认不出你来……哪怕你就从我身边经过,哪怕你就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得你了……
  
  她睁开眼,所看到的只是满目的白。
  白色的,什么都没有。
  就像她的每一天。
  
  她一个人住在这空空荡荡的白色房子里,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石阶,白色的石墙,白色的石门,白色的石床。她每天每天都只是盯着两面巨大的镜子。婆婆说,从这两面镜子中可以看到整个世界。一面镜子中可以看到现在正在发生的每一件事,另一面镜子中可以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每一件事,所以,这两面镜子是很重要的宝物,绝对不能被夺去。
  所以她必须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它们,在这间空旷的白色房子里。
  不过……世界,是什么?很多很多人在一起就是世界么?
  她不知道,除了婆婆外她再没有见过其他活生生的人。
  她是很听话的。除了睡觉以外,她一直坐在镜子前面,抱着膝盖,看着镜子中的人们哭哭笑笑打打闹闹,多有意思啊。
  镜子里的人们总是很喧哗,他们总是好多人生活在在一起,每天每天也总是重复着一样的日子,但是,和她的不一样。
  镜子里的人们会哭会笑,很多事情能让他们抱头痛哭,也有很多事情能让他们捧腹大笑。哭的时候会从眼睛里流出水来,笑的时候眼睛会细眯起来,像月牙;这些是她知道的。但是有的时候一个人明明笑着,眼睛里还是会不断地涌出泪水,而有人明明在哭,却扬起嘴角微笑,这就让她无法理解了。
  虽然不明白,但是她也不去问婆婆,她知道婆婆会不高兴。婆婆一个月过来看她一次,会问她很多问题,关于两面镜子里的人们的事情,她只要照实回答就好了,其他的不用去管,去想。
  被禁止的事情是不能做的,而没有被禁止也没有被允许的事情,也还是不做比较好。
  所以她一直安静地住在这里,守着那两面镜子。除此之外,她每天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睡觉。
  她不喜欢睡觉,因为总是会做梦。做梦让她很累,明明和镜子一样看到很多人和很多事,但是非常累,她每次醒来都觉得昏昏沉沉的,浑身没有力气,心里也有一种很奇怪的难受的感觉。所以她只有在实在困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床上沉沉睡去。
  梦中,总是有人对她说着些什么,她也回答,但是不像对婆婆回答那样紧张,她肆意地说着很多话,尽管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人是谁呢?
  她想不起来,梦中也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感觉非常亲切,非常怀念,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可是一旦醒来就会觉得空空荡荡的,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使劲地想啊想啊,也想不出来是什么。
  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东西可以失去吧。
  有的时候,还会梦到血。
  她知道那红色的温热的液体是血,她经常在镜子里看到。一个人的身体上被打破了洞,红色的血就会喷涌出来,把他的全身都染成湿漉漉的红色,然后他就会倒在地上,抽搐着抽搐着,身体慢慢变得僵硬,直到再也站不起来。这是死。她知道血总是和死在一起的。
  她一定是白天在镜子里见到了这样的景象,才会做这样的梦的。
  但是,梦中的血让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心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透不过气来,鼻子里酸酸的,眼睛似乎也湿润了,有一种冲动让她想使劲大喊出声来。
  这是要哭了么?
  松开手,松开手啊。她拼命地想,一定是因为那只怪手揪住了她的心,她才会这么难受,难受得像要死掉一样。但是不论她怎么想,怎么抓着胸口,那种讨厌的想要哭出来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然而她醒来的时候揉揉眼睛,并没有泪水,也想不起任何具体的梦境。
  她明白自己是没有办法哭泣的,也没有办法微笑。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么?自己从一出生就住在这白色的屋子里么?她不记得了,她的记忆从这满目的空白开始,之前所发生过什么,尽数忘却了。
  只有那穿堂而过的风,始终如一的清冷。
  
  别哭了,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可是……我怕我会认不出你来……哪怕你从我身边经过,哪怕你就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得你了……
  没关系,我一看到你就会大声地喊你的名字,很大声地喊,让所有人都听见!这样,你就会想起我……所以,不要再哭了。
  可是……我怕到时候你已经不是现在的你,我也不是现在的我了……
  
  她睁开眼,所看到的只是满目的白。
  白色的,什么都没有。
  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第7章 6、刺客
  祭日典前一天的长夜。
  凝羽遥并没有收到任何给她的战书,原本以为至少会有几个极端的顽固派,但是出人意料的,倒是有不少人上书要求同行。
  凝羽遥把那些纸全拿来叠小花小人了。
  太阳快要完全落到山后了,接下来的将是长达整整一天两夜的黑暗,当再次日出的时候,凝羽遥将要代表凛之间,出发前往神曦山。
  但是她至今没有透露过一点点关于此行的安排。她一直坐在妄澜泓曾经坐过的大殿上,兴致盎然地用那些送来的书纸叠着纸花,以及各种形状匪夷所思的纸人纸马。深曾经以为这些是她施术的道具,然而凝羽遥却眉开眼笑地拿着小人们摆起了戏,口中还不停地小声念叨着对白;无论怎么看也不过是个玩心很重的半大孩子。
  朝臣已经退去了,卫兵也被特许离开为祭日典的战斗做准备。只剩下深和清一左一右地侍卫在侧,等着她开口;但是除了桌子上越积越多的折纸外,凝羽遥再没有其他的表示。
  “羽遥大人,关于明天的祭日典……”深试探着开口。
  凝羽遥头也不抬,“啊,明天的祭日典我参加不了了,就拜托你们俩了,看着点别让他们造反。”
  “诶?我们不用和您一起去神曦山么?”
  这次凝羽遥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昂起头,不解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
  二人愣住。
  “那……您决定了随行的人员了么?”深接着问道,虽然明知道这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国主不喜欢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别人。
  凝羽遥低头动几下手指把手里的纸人叠好,又抬起头望着深,一副“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的表情。
  “当然是我自己一个人去了。”
  这是不亚于当日在辉之间的宣战的震撼。
  深正要说什么,突然面前白光一闪,只觉得一阵疾风掠过,凝羽遥已经提刀跃出,站在了殿中央。
  “有失远迎。”凝羽遥笑吟吟地说。
  一个乱发及肩的高大男人从殿前巨大的石门后缓缓走出,被灯火拉扯的阴影斜斜地打在墙上。
  男人穿着一身浪人似的黑色短袍,袖口和衣摆已经磨损得破破烂烂了,宽大的帽兜翻起来盖住了他的头脸,一些散乱的长发从衣领间漏下来,垂在双肩上,在灯光下显出朦胧的金红色;一条黑色的粗麻围巾严严实实地蒙住了他的口鼻,只从帽檐的阴影下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男人提着一把长刀,刀刃略微弯曲,像凝羽遥的无幻。
  无论怎么看都是刺客的打扮。
  深立刻取下了腰间的短弓,但是抽箭的手被清按住了。
  “等。”十分简短的解释。
  深顺着清的目光往前看去,凝羽遥泰然自若地站在比她高两个头的男人面前,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可以想象那是她惯有的满不在乎的微笑的表情。
  男人缓缓地弓起身,右手按在腰侧的刀把上,左手握紧刀鞘。拔刀迎战的姿势。
  凝羽遥依然单手提刀,大咧咧地站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白衣蓝发,和与妄澜泓战斗当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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