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第10章


  “请便。”她笑着说。
  下一瞬,男人消失了。
  只听到空气被快速撕裂的声音,男人突然闪现在凝羽遥面前,随之一道迅捷如电的寒光闪过,金石相撞的振声在大殿里铮然爆开。
  男人略略显出些绯色的刀刃架在凝羽遥单手横举的无幻的刀鞘上,那出鞘时嗡的震响还兀自在耳畔挥散不去。
  接下来二人所有的动作,均迅猛到无法用眼睛捕捉。深只能看到凝羽遥飞扬的白衣和蓝发,以及黑衣的男人手中绯红色的刀光。他们如疾风般地挪移脚步转换身法,一方是全力的进攻,一方是全力的躲避。
  没有了祭日典当日那重剑的拖累,凝羽遥的动作显然更加轻盈了。但是黑衣男人的长刀也快过妄澜泓以重量加强杀伤力的玄铁剑,他的每一刀都精准无比,轻削急刺横劈重斩,刀刀直击要害;凝羽遥周转未及,白衣上渐渐渗出些血色。
  深按捺不住又要抽箭,但是手依然被清紧紧按住。
  “清!”深回头怒斥。
  “她还没有拔刀。”清淡淡地说。
  的确,凝羽遥始终只是用无幻来架开黑衣人的攻击,从未反攻过;虽然身上有些小伤口,但是看起来仍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而两相比较之下,一直不停地进攻的黑衣人倒显得有些急躁了。
  黑衣人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几滴暗红色的血从他的围巾下滴落。他抬手一摸,这才发现手背上也有几道深深的割伤;衣襟也不知何时被划破了。
  疾风扑面,以及长刀出鞘的震响。
  黑衣人未及辨认,下意识地挥刀一挡,但是落空了;无幻青白色的刀刃直直地朝着他的脑袋劈落,刀身上纹着的血溢咒发出耀眼的橘红色光芒,宛如点点火苗在刀上燃烧。
  黑色的帽兜被刃风裂成两半,从他头上滑落,露出满头散乱的长发。
  凝羽遥的长刀就稳稳地悬停在那里,不再深入一分。
  黑衣的男人慢慢收起了手中的刀。
  他的发色非常奇特,并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是纯色的;发根的银白渐渐过渡成发梢的金红,长发蓬松地披散在肩上,仿佛狮子的鬃毛。
  他金色的瞳孔也有一种狮子般的自然而然的威严。
  “这样,可以了么?”凝羽遥也收回了刀,冰蓝色的长发没有一丝散乱,“你的刀里似乎藏了不得了的妖怪呢。”
  黑衣人用狮子的瞳孔盯了她一眼,一闪而去。
  “您没事吧?”深猛地甩开清的手,跑上前去查看凝羽遥的伤势。凝羽遥又恢复到了先前淡然的笑容,“都是些小伤口,没有关系。”
  她突然抬手挑起了深的下巴。
  “但是,你没有像先前说好的那样保护我啊。”
  冰蓝色的瞳孔清澈如水,凛冽如冰。
  
  日出了。
  翼影涟换上了侍女准备的白色软甲,她穿不惯这身复杂繁琐的衣服,而辉之间制的防具又多花哨浮夸的装饰,实用性却不怎么样,或许还挡不住远远射来的一箭;这身软甲也是绣了满满的金银图案,对于术士或许这些能够增强力量,而对于不懂得任何术和咒印的她来说也只是好看罢了。翼影涟把长发依照墨纯的样子紧紧扎起,把烟袅石的坠子小心地塞进护甲内,望了一眼镜子。镜中的少女挺拔得像一颗小树,发黑如墨,肤白胜雪。
  ——是我,又不是我。翼影涟想。
  这一次的祭日典比以往都要盛大,几乎辉之间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都城,万人空巷,整个广场被挤得水泄不通,垂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墨炎带着翼影涟在欢呼声中出现在祭台上,像往常一样带领臣民向光轮祷告祈福,念诵长长的祷文。这个仪式是绝对不能忽略的。
  繁复的拜礼结束后,墨炎俯视台下黑压压的人潮,视线又浮起,望向面前的虚空。
  “一个月前凛之间的公然挑战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台下一片愤然的应和声。
  “我们与凛之间毗邻而居,一直努力维持着千百年来未曾打破过的稳定安宁的和平,这是我们的祖辈们所留下的约定。虽然偶有矛盾,但是我们也都尽量忍让地原谅了对方;辉之间是礼仪与智慧的国度,不需要站到野蛮人的刀刃前。我们要的是和平,神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道路,只需要按照他的意志走下去,而不是凛之间所谓的抗争与战斗。”
  “然而,我们一味的容忍和沉默却让他们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那么,就如他们所愿,让神来做出选择吧。”
  “我的妹妹,墨纯,将去往神曦山,为辉之间求得聆使的祝佑。我们是被迫自保,并没有心怀恶意,墨家的历代英灵,照耀大地的光轮,以及俯视人间的万神之王都会保佑我们。胜利与和平终将属于辉之间。”
  台下的民众欢呼雷动,他们赞美光轮,赞美神,赞美墨炎,赞美挺身而出的纯公主;他们相信凛之间终将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墨炎唤来两名侍女,她们合力捧着一把长剑,在民众惊异的目光中走到台前。
  那柄长剑有着闪亮的剑柄,银色的护手上刻着精细的花纹,但是剑鞘却非常简陋,纯然只是一块略经敲打的黑铁,上面还有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小洞。长长的铁链把剑紧紧地锁在剑鞘里,一圈又一圈,缠得严严实实。仅仅是链子和剑鞘看起来就有不少份量,无怪乎要两个人才能抬得动了。
  墨炎从侍女手中接过,右手在剑身上轻抚而过,二指宽的黑铁链子自动脱落了,重重地掉到地上。墨炎转身,把它交给了一边的翼影涟。虽然早有防备,但是翼影涟的手臂还是撑不住地往下一坠。
  好沉。翼影涟皱了下眉头。
  “这是墨家世代相传的光剑,神之黎明,”墨炎对台下惊讶的民众们说道,“它将作为承载英灵的佑护的盛具,而不是践踏生命的凶器,伴随纯远去神曦。”
  翼影涟看着手中的剑,突然感觉到从冰凉的黑铁剑鞘中隐隐约约传来的丝丝暖意,胸口的烟袅石霎时也有了共鸣,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顿时涌入她的脑海。
  挥舞,哭泣,鲜血,以及耀眼的光芒。
  翼影涟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握紧了剑柄,从沉重的剑鞘中使劲抽出,一道光芒瞬间在祭台炸裂,吞没了周遭的一切。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灼目的强光渐渐退去,翼影涟看到手中的光华璀璨的剑刃,心中有什么东西随着胸口的烟袅石一起燃烧了起来。她高高地举起那光线凝成的长剑,那句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胜利与和平,终将属于辉之间!”
  民众的欢呼震动大地,响彻云霄。在沸腾的广场上,人们激动得流泪,紧紧地拥抱着身边的人,高声呼喊墨纯的名字;辉之间已经安静太久了,他们需要一个如此的机会来释放心中的热情。
  在这热烈气氛的蒸腾下,翼影涟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目的,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光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定要得到聆使的祝佑。
  自此,旅程展开。
  
  凝羽遥站在旗木林的另一边,听到那一头隐隐约约传来的声浪,而像是回应般,凛之间的祭台方向也传来了汹涌的欢呼。凝羽遥于是轻轻一笑。
  天气不错呢,那么,上路吧。
  
  神曦山下的无垢。
  虹今天心情很好。无垢没有国主,没人制定祭日典的活动,各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度过这一天。虹一大早就蹦蹦跳跳地跑去山脚下摘来了刚开的木果花,蓝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圆圆胖胖的花瓣像糖球一样,真好看;昨天晚上她梦见山脚下花田里的木果花全开了,梦里都是甜丝丝的香味,她几乎是流着口水笑醒的。今天天还没亮,风就把木果花的甜香吹到了她的窗口,谁还能躺得下去呢!
  虹挎着装满了花的篮子,哼着小调朝白家走去。哈哈,刚才那阵风一定是白干的,前几天她刚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过“啊,木果花该开了吧,我很喜欢那香味呢”,白一定是记住了,所以花一开就使风把花香送来了!
  想着想着,虹不禁双颊绯红地偷笑起来。早晨的空气真好啊,露水的味道混着木果花的清香,整个人都幸福起来了。
  可是白似乎不在家。
  木门上挂着一把小铁锁,敲几下也没人应门。跑到窗口看看,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水杯瓦罐都收了起来。
  和以前每次白出去旅行的时候一样。
  虹的心一下子空了。
  什么嘛,白这个傻瓜,明明是个路痴还整天喜欢到处跑,干脆迷路死在外面算了!
  虹气呼呼地抓起一把木果花想从窗口扔进去,刚做了个动作,停下来考虑考虑,似乎觉得有点可惜,于是捡起路边的石头来代替。
  “诶,你一大早又和白吵架了么?”
  虹回过头,牙啸正睡眼惺忪地从隔壁的房子里踱出来,火红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结成一团,外套的扣子也扣得东倒西歪的。
  “谁要跟他吵架啊!我根本就懒得理他!”虹鼓着嘴瞪了牙啸一眼,挎着篮子原路回去了。
  会相信那个家伙记住了我说的话,我才是大傻瓜!
  虹一路走一路踢着石子,木果花的味道闻着心里没来由地烦躁。真是的,摘那么多干嘛呢,反正白又跑了……
  虹一瞥眼,看到赤达炎绫的屋子打开了门,于是垂着头没精打采地走了过去。
  “你还真是小孩子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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