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虽然萤嗜认定了他是主人，但名义上他依然只是云家的弟子，没有掌控萤嗜的权力。
  以他们为圆心，土地被烧灼出一块直径逾百步的巨大乌黑的圆，圆内的一切树木野草石块都化作了黑色的焦粉，龟裂发烫的地面徐徐地冒着青烟。然而林子里的树们好歹终于平静了下来。
  池净回望四周，远处的树木尽数倒下了，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瘦弱的小树还颤巍巍地在风中轻摆。他回过头看看惊魂未定的云汐和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茫然的苍。
  “纯大人呢？”
  这是比丢失了神之黎明更要不得的事情。
  整个林子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藏身的地方；重重叠叠互相交织挤压着的倒下的巨木之间也找不到一点点关于翼影涟的痕迹。不过，这或许是件好事。
  “现在呢？我们还应该继续往神曦山前进么？”苍瞪着池净，好像是他把翼影涟掳走了。
  池净皱着眉头。当时的情况让他没有余力顾及翼影涟的所在，而且相信经过月城扬琦亲身教导的她应该有能力自保，但是现在却发生了任谁也想不到的情况。
  居然，直接把主将掳走了么。
  “先回去齐亚达，再作打算。”池净淡淡地说。
  回到齐亚达的时候已是下午，三人又来到了前一天丢剑的那家酒店，默默地围坐在桌子边。谁都没有说话，谁都不想说话。
  池净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二人，还是忍不住找了个话题开口道，“说起来，那个跟在后面的家伙似乎不见……”
  这话甫一出口，他自己便意识到不妙，立时住了嘴。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觉到？
  原本就是为了甩掉后面的人才日夜兼程，休息时疏忽了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天亮后忙着找到来时的路，也忘了身后的跟踪者……一直到事情都解决了，翼影涟丢了，才想起来后面还跟着个来路不明的人。
  但是晚了。
  不过，至少稍微能够明确翼影涟的去向了。池净总是能在最差的情况下做出聊以慰藉的分析。对方掳走翼影涟，必然是为了阻止辉之间顺利到达神曦山；而这种情况下，如果打道回府，便正中对方下怀了。
  “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接着赶路吧。”一想到这，池净便懒洋洋地说道。他最讨厌做让别人高兴的事情，尤其是以自己的失败为代价。
  “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苍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现在纯大人和神之黎明都被带走了，我们该怎么向墨炎大人交代？”
  池净笑笑，斜斜地挑起眉梢，“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依然没有放弃继续向神曦山进发最终克服千难万险顺利地把聆使的祝佑带回了辉之间，你觉得这个剧情怎么样？”未等苍说什么，他又朝着他凑近脸去，“辉之间需要的是墨纯殿下，神之黎明，还是胜利与和平？”
  苍凝眉望着池净。他碧绿色的眼眸里闪闪的尽是狡黠的味道。
  “你说得对……”苍叹了口气。一旁的云汐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沾着茶水不停地在桌面上涂涂画画。
  对他们来说，纯大人也不过是一件象征物而已……和自己一样。这样想着，云汐却不敢说出口。
  “老板，有辉之间的人来过么？”
  一个少女急急忙忙地从门口冲进来，大声问道，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穿着红褐色的紧身软甲，露出晒得恰到好处的结实的胳膊和修长的双腿，红色的长发垂在肩膀上，随意地扎成两个辫子；她矫健灵敏得像一只小鹿。
  而最重要的是，她手中提着一把长剑；黑褐色的护手如火焰般张牙舞爪。
  齐亚达很少看到带着武器的人，更何况这两天每天一个，又都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酒店老板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把少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盯着剑看了半晌，才刚张嘴做了个“没”的口型，尚未发声，那女孩就头也不回地转身冲了出去。
  池净和苍交流了下眼神，这次倒是很有默契地追了出去。
  少女没有像之前的偷剑贼一样跑得飞快，三人追出去的时候她还在一家一家地打听“辉之间的人”的下落。池净心下不觉好笑，“辉之间的人”又不会在脸上写字，就算是住店吃饭，也不会特意告诉别人自己的来历吧。但是少女却一脸认真的表情，好像这是她的工作一样不厌其烦地重复问着同样的话。
  自然是得不到回答的。
  “难道已经离开了么……还是还没到这里呢……”少女顾自嘟囔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四周围观的人群。
  池净笑着拍了拍苍的肩膀，示意离开。云汐不解地眨着眼睛，“为什么不跟她谈谈呢，或许她有事找我们吧。”
  池净轻轻一笑，“‘辉之间的人’不计其数，到齐亚达来的也不少，她找到未必就是我们啊。就算是要找我们，要真有重要的事情的话，即使我们走了她也会跟上来。”这样说着，他带头朝前走去。
  云汐跟上几步，回头望了望持剑的少女，便随着苍一起走了。
  
  伤脑筋啊……聆使只告诉我要找墨纯，可是不告诉我墨纯长得什么样，又不能说出她的名字，像这样一个个地问过去，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赤达炎绫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第11章 10、逃跑的话绝对不能跟着路痴
  门口五米内有流动卫兵。
  前方二十米处有两个哨兵。
  右后方二十米处有一组巡逻岗。
  左前方三十米处有事先勘察过的暗门，连通一条石廊，直达城外。
  少年在石板地上用匕首画出了简单的方位图，“我们现在是在凛之间皇城内部储藏区的一间废弃地窖里，没有多少把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照着这路线，通过那条石廊，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脱出城外了。”
  翼影涟只听进去一半，脑海中只是不断重复着凛之间凛之间凛之间几个字。那个活泼跳脱的蓝发少女，那个阴戾冷漠的术士，那个眼神锐利的女射手……她的眼前不断闪过这些面孔。想必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是把她带来了这里，可是那个叫凝羽遥的国主应该已经出发去神曦山了，难道是那两个副官？翼影涟不觉自嘲地笑笑，自己不过是个替身而已，要是被掳走了再找一个便是，根本不会对辉之间造成什么影响。
  “喂，你认真听，”少年拉着脸不满地说，“我一个人的话早就远走高飞了，本着对失主负责的态度才带上你的，你可别拖后腿。”
  翼影涟回过神来，“那，你来这里干嘛？”
  少年顿了一下，盯着翼影涟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终于他叹了口气道，“我呀，是来找一把剑，顺便赚点零花钱。”
  “剑？”
  “是的哦，和你那把死沉死沉的铁疙瘩一样的剑。”少年勾起嘴角一笑。
  “本来我以为你那把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但是看起来只是仿造的赝品而已；然后听说凛之间的国主也有这样一把相同的剑，于是千里迢迢地过来……”少年伸了个懒腰，砸吧砸吧嘴，“没想到这死抠门的家伙居然背着那么沉的东西上路了，国库里也都空空荡荡的……女人就是小气，哼！”说着，少年拿匕首狠狠地戳了下地面，迸起几颗火星。
  “……赝品？”翼影涟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这把剑是墨炎亲手交给她的，她也曾亲手把它拔出来过，那耀眼的光芒和彻骨的寒意还真实地印在她的脑中。而现在却被人口口声声地说是赝品。
  “赝——品——”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继而站起身，“先不说这些了，赶紧从这里出去吧。”
  皇城失窃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队队士兵不停地在廊上跑来跑去，各处也加强了守备。但是少年还是带着翼影涟游鱼般地在卫兵视线的空隙间潜行到了那个暗门前，用力拧下火把上的铁钉，一扇幽暗的小门便霍然洞开。
  翼影涟矮身钻进洞口，发现里面铺开一条幽长宽广的石廊；空气阴冷，每隔一百来步便有一支火把钉在墙上，并不能照亮整条长廊，但是看起来经常有人使用这里。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翼影涟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看着沿途堆砌整齐的石砖，如果是偷偷摸摸挖掘的隧道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么大的工程，无论怎么看都是有计划的动作。而凛之间的皇城里居然有一条如此隐蔽，从某种意义上说却又光明正大的暗道，想来应当是相当有地位的人做的。
  “嘛，那次看到一男一女从这里出来……”少年才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嘴，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翼影涟侧过头，但是余光立刻被身后的某物吸引了。
  石廊的墙壁上斜斜地投下一个高大模糊的黑影，手持长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小姐是辉之间的公主殿下吧，”长发遮住半脸的女子面无表情地从阴影中走出，一手探向身后的箭壶，“本应该在去往神殿的途中的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说起来，我正好也收到通报说，皇城失窃……”
  “这件事应该和您没关系，对吧？”深取出一枚墨黑色的箭矢，扣上弓弦，“不然的话，伤脑筋的就不止是我了。”深抬手拉弦，箭头稳稳地对准了翼影涟的咽喉。原本短小的红玉弓陡然变长变大，紫红色的斗气从弓上纹着的图腾间散发出来，像燃烧的火焰。她的眼中也有隐约的火焰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