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第27章


  翼影涟突然无法呼吸了。面前的男人什么都没做,然而周身突然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仿佛在空中盘旋着注视着雏鸡的雄鹰;无法预测他的行动,但是下一瞬极有可能被取走性命。
  这种被压制的紧迫感……就像第一次见到墨炎时那样。
  翼影涟越来越紧地死握着剑鞘,但是连往前跨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她的双腿像被钉在了地上,稍稍挪动一下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呼吸也越来越短促。那双隐蔽在阴影下的眼睛投射出捕猎者的视线,捕猎弱者的野兽的视线。
  汗珠从翼影涟的额头滚落,淌进眼睛里,但是她不敢眨一下眼。
  静默如岩山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让我……看看你的剑。”
  意料外的年轻的声音
  翼影涟下意识地垂眼望了望手中的神之黎明。墨炎关照过,在见到聆使以前绝对不能把它拔出来;但是眼前的男人的话有一种至高的威严,仿佛命令般让人无法拒绝。
  不行……不能拔出来……剑鞘上缠绕的重重铁链死蛇一般把剑和剑鞘牢牢地捆在一起,即便要解开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翼影涟又抬头望了望男人石刻般轮廓分明的脸,咬紧了嘴唇。
  蚀突然从眼前消失了。
  翼影涟突然感到握剑的双手一阵剧痛,措不及防,右臂被整个扭转,手骨崩折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她耳中;她甚至来不及喊出声。手中的神之黎明忽地掉落,在着地前失去了踪影。
  “……这贼子身手倒不错。”耳边传来蚀喃喃的自语。他单手架住了翼影涟的双臂,望着白风一样跃过的方向。
  
  
  
  
  
  
  第21章 18、乱镝
  “在我的国家,鲜花总是和美人联系在一起。而初春盛开的第一朵花,也只有全国最美丽的少女才能合衬……”清水烈笑着摘下枝头一朵碧蓝剔透的钟形花朵,轻轻插上面前侍女的衣襟。少女飞红了双颊,低头咬着嘴唇。清水烈伸手慢慢托起她的下巴,拨开她额前的发丝,蓝紫色的眼眸深情得要滴出水来,嘴角上翘起一个暧昧的弧度;侍女的表情却瞬间变得惊恐万分,飞快地取下胸前的花塞回到清水烈手中,一扭头提着裙摆落荒而逃。
  “那家伙费尽力气养活这株水钟可不是为了让你摘花来调戏侍女的!”
  “比起随随便便就拔刀在主殿的廊柱上刻刻画画的人来,我不过是在花园摘朵花而已,有什么不可以呢,乱镝大人?”清水烈坦坦然地转过身去,笑着反诘道。
  爱装模作样的空之间人今天倒是老老实实地穿着文官的官服,只是自作主张地把墨绿色的长袍和黑色的短靴都改成了月白色。不得不承认,这身打扮站在这姹紫嫣红的花园里很是玉树临风。
  这也就让虽然贵为国主副官却一年四季都规规矩矩地穿着半新不旧的战衣的乱镝更加不爽。他拧着眉头大步上前夺过清水烈手里的水钟花。花汁在透明的钟形花瓣里来回晃荡,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再问你,你昨天说的那是什么意思?那家伙已经回来了?”
  “从占卜结果看,的确是这样。”清水烈懒懒地挑起细长的眉梢,斜眼望着面前瞪着眼睛涨红了脸的男人——果然,同样是脸红,还是美丽的少女比较赏心悦目。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城呢……难道还等着那些逆贼把他绑了送回来么?”乱镝皱着眉握紧了拳头,不想手中的水钟啪地一声被捏爆了,蓝色的花汁溅了一头一脸。
  清水烈见状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末了意识到乱镝针刺似的目光,抬手轻点嘴唇,“那位大人的想法向来不是我们能够揣摩的……就算是谛也听不到他的心啊……不过,比起乱发脾气来,现在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必须去做么,乱镝大人?”
  乱镝闻言渐渐松开了眉头,眼神却愈发沉重起来。
  那些觊觎御座的叛贼们已经像饿久了的老鼠一样红着眼睛躁动不安了。
  
  黑暗,和水声。
  有水落到脸上,顺着脸颊划过长长的弧线,很凉。
  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
  有什么人在黑暗的上空一直看着自己。
  翼影涟试着睁开眼,未料满目的强光汹涌而来。她急忙紧闭上眼,世界又回复成一片黑暗。
  再试着慢慢睁开眼睛,从开启的缝隙间直射而来的光芒锐利得要灼伤双眼,仅仅这一瞥,眼中也隐隐泛起刺痛感;翼影涟只得死闭着眼睛,再不敢睁开。
  只要不睁开眼睛就能一直在黑暗里,很安全。
  睁开眼的话,一定会被那光芒烧毁的。
  翼影涟紧紧地闭着眼睛,在眼睑遮蔽的黑暗中蜷缩起身体。
  有水滴在脸上。
  抬手触摸脸上凉润的液体,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冷澈的声音。
  ——活下去。
  一直以来梦见的白衣少女的声音。
  ——代替我活下去。
  ——代替死去的人……
  “够了!”翼影涟紧闭着眼朝虚空中大喊出声,“我的生命由我决定!我也不想做谁的代替品!虽然现在我必须以别人的身份生活,但是我还是我自己,不是墨纯!”
  再也不想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再也不想按照他人编写剧本生活……原本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多么欣喜激动,原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的生活……可是在那之前,却必须完完全全地变成另一个人。
  简直比在那个世界还要糟糕。
  这里有高远如洗的天空,有从树根到叶尖浑然一体的纯色树木,有奇妙神异的各式魔法,有童话里的精灵和传说中的妖兽……
  可是,那又怎么样?
  依然无法随心所欲地生活,依然得藏在面具后面窥视着朝自己微笑的每一个人,提防着假想中的敌人。
  并不是用剑刺穿他们的身体,就可以看透他们的本质;即使挖出他们的心脏也无法了解对方的心意,即使吃下他们的大脑也不能明白对方的想法……这一切与那个世界没有任何分别。
  那么,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为什么还要扮演这个名叫墨纯的人呢?
  ——可是,说着这样豪迈的话,你却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啊。
  黑暗的上空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与白衣黑发的少女不同,触动心弦的温暖而怀念的声音。
  翼影涟下意识地慢慢睁开了双眼。
  一刹那的光芒炸裂,恍如开天辟地之时划破洪荒的第一缕光辉。
  或许是慢慢适应了强光,或许是光芒渐渐淡去了,翼影涟依稀可以看到光辉丛中那个纤细的身影。
  白发,红眸,似有若无的浅笑。
  以及面颊上的一块醒目的刺青。
  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的少年。
  ——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可怕,对吧?
  光芒中的少年轻轻地笑了,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他满头的白发纯净得像雪,轻柔得像云。碧红的眼眸琥珀一样的清澈剔透。翼影涟不觉慢慢迈步朝他走去,但是始终无法再接近他一步。
  “你是谁?”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这样问出声来。
  少年略略皱紧了眉头。
  ——殇阙,残家这一代的殇阙……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的脸上浮现出着无法掩饰的悲哀神色。翼影涟正要追问,少年已顾自说了下去。
  ——你有你必须面对的事情,不能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恐惧而总是闭着眼睛的话,会连重要的东西一起失去的……就像我的……
  少年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越来越浓重。翼影涟不禁细眯了眼。仅仅是一瞬,眼睛一开一合的时间里,少年和光芒雾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还是梦么。
  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阴冷潮湿的地牢。双手双脚被铁链捆着,腿上全是淤青。水珠从天花板上滴滴答答地落下,连串地打在脸上。右臂一阵一阵地刺痛着,肿得撑满了衣袖;左肋似乎也受伤了,稍稍呼吸下就疼得钻心彻骨。
  比之前在凛皇城的情况还要糟糕。
  翼影涟渐渐回想起来,自己被那个叫炻的男人拧断了右臂之后,又挨了他的同伙的一顿打,然后便被带来他们的营地,关押在了这里;神之黎明应该是被白带走了,他们把自己锁起来多半也是为了引出他。
  如果他们真的是叛军的话,那么这里就是他们驻地了……照那个盗贼的说法,似乎很快就会开战的样子……他不会就这么顾自跑了吧……
  翼影涟抽了下鼻子。梦境中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可是那股血腥味依然确确实实地存在着,浓得刺鼻;门外也能隐约听到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夹杂着似乎是从喉底发出的压抑的低呼声,由远及近。她靠着墙慢慢站起来,忍着双腿的疼痛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牢门前,从栏杆窄小的缝隙间朝外望去。
  刚一探头,一张血流满面的男人的脸猛地贴上来,重重地拍在门上,鼓着翻白的眼球慢慢顺着栏杆滑下去了。
  翼影涟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定了定神,再看的时候,迎上来的是一只冰冷的灰蓝色眼睛。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暗红色的血珠。
  
  ——自己负的第一次伤,大概是在4岁左右,起因是自己打了邻家那个已经学会带着一群跟班朝人扔石头的小男孩。直到自己把他压在身下劈头盖脸地砸拳头,他的那些小随从还是不停地朝着自己吐口水丢石块,乃至搬起碗口大的断砖猛拍自己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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