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第30章


  云汐立刻抬起头来,眨巴着她浅紫色的眼睛望着赤达炎绫的深褐色瞳孔,抿着嘴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钻到了女剑士的怀里。
  “这样不是很好么,”池净遮着嘴打了个呵欠,“有人替你照顾那个麻烦的大小姐了,你也不必要为了揣摩微妙的少女心思而偷偷地学一些不该学的法术……”
  “闭嘴。”一旁的苍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视线却望向前方的二人。云汐先前受的伤并没有完全痊愈,现在也不过是靠魔药强行振作精神麻痹痛觉而已,绝对无法再次承受同样的攻击。但是她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依然努力地跟随着大家的步调朝着神曦山前进。
  那个女人……不过和汐认识才几天而已,她能知道什么?她真以为自己很了解汐么?她又凭什么说出保护这样的话?她有资格去保护她么?
  她不过是一个血统卑下的蛮人而已!
  她……甚至都不能听到汐的心声吧……
  对初次认识的人百般关照无微不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这个女人一定是另有所图!
  看着褐发的赤达炎绫背着长剑拉着云汐的背影,苍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本是出生于贫民窟的弃儿,五岁的时候云劫带着一干仆从在一家旧书店的阁楼里找到了他,说是天相昭示,他是不世出的异能召唤士,便将懵里懵懂尚未明白何谓召唤术的他带回了家。
  那一路上,他的手里还捏着那本被撕去封面的破书;他才看了一半。
  然后,便是一路在赞叹与褒扬中长大了。
  而越是长大,他越是明白云劫收养他的目的,也越是明白自己只能尽于此。
  他的瞳孔和头发都是墨蓝色的,接近于黑色。即使父母都健在,多半也是最底层的贱民吧。
  他永远都只能站在那个瘦小的浅紫色短发的女孩子身后,不能越过前去,即使只有一步。
  他明白自己正是为此而生的。
  不能守护重要的人的法术是没有意义的,也正因为被赋予了守护汐的责任,所以他才能越来越强大。他甚至从那本和他一起被带来云家的缺页的旧书上学会了“谛”——在辉之间只有皇室的墨家才能掌握的读心术。
  ——不会再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所以,你只要依靠我一个人就行了。
  直到那个该死的魔剑士出现,苍终于明白,他并不是云汐的所有,但对他,云汐却是绝无仅有。
  能守护她的人有很多,但是他却只能守护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可是,那个魔剑士却堂而皇之地把她夺走了!
  把他……生存的意义……
  “苍,”云汐突然回头唤道,“等下……再把昨天教给我的莱拉的咒语和阵型重复一遍行么,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紫发的女孩轻轻低了头,从垂下的发丝间看着他,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像是怕受到老师责罚的学生。
  苍心中一动,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只是望着她点点头。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路边的小旅店里,池净坐在木凳上淡淡然地说道,然后抿了一口旅店送上的颜色诡异的茶,皱了皱眉头。
  “淡得跟水似的,难怪是免费的。”
  “为什么?”坐在对面的赤达炎绫追问道,“这里是与凛之间的路线的重合点,说不定可以遇上墨纯,我觉得我们应该稍微多逗留一会儿。”
  “纯大人,”苍冷冷地横着眉提醒道,“你不配直呼纯大人的名字。”
  池净不顾二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放下杯子侧头望着门外熙熙攘攘的街道,看到人群里不时间杂着几个穿着盔甲佩着刀剑的男人,于是放低了声音,“叛军都敢大大方方地带着武器上街闲逛了,那带头的估计已经按捺不住了吧。”说着,他回过头去,朝着另一桌的客人眯起了翠绿色的眼睛。
  “您家那位少主一定很让人操心吧,乱镝大人。”
  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穿着厚实斗篷的健硕男人皱着眉扭着脸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托腮望着笑眯着眼的池净;帽檐下露出些火红的额发。
  “哪里哪里,虽然老爱跑出去玩,但是至少没惹什么大麻烦。”乱镝闭起一只眼睛懒懒地答道。
  “老爱跑出去玩,这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吧,不然您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地亲自从都城潜入到这边陲小镇里来打探风声,”眼看着乱镝脸色一变,池净笑着转了话题,“老先生的身体可硬朗?先前我们国主送来的几株花草不知可讨他喜欢?”
  “麻烦什么的,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家事,跟辉跟墨家都没有关系,”乱镝正色道,“你们还是趁这几天风平浪静赶紧坐船出海吧。”
  “诶?作为凛之间的友好国你们不来阻拦我们么?”池净还是笑着,“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乱镝大人也是凛之间的人吧。”
  乱镝通红的脸上青筋暴现。
  “我原来以为只有空之间的人才会让人恨得情不自禁地拔出拳头……看来辉之间也不逞多让啊……”
  当然,这是腹诽。纵然直率如乱镝,还是不能在别国副官面前这么大咧咧地说话。
  然而正思考着如何回答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被邻桌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桌子旁对坐着的是两个烂醉的男人,凳子边上就搁着明晃晃的出鞘的砍刀。一看就是叛军的打扮。两人不胜酒力地大着舌头说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乱镝还是听到了一些零碎的语句。
  军队……雇佣……凛……佣兵……行动……
  因为盈之间多是些生意人,不善战斗,唯一的军队也被直接控制在皇室手里;于是那反贼向凛雇佣了战士么?
  果然,和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的占卜结果一样。
  乱镝心下暗道不好,抬眼一撇,看到池净别有深意地笑望着他。
  “那么,我们告辞了。”池净笑着站起身来,碧绿的眼睛像两道弯弯的月牙。
  他和空之间的那家伙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乱镝恨恨地想,不觉失手捏碎了店里的酒杯。
  
  “现在,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急着赶路了吧,”走出店外,池净懒懒地扫了眼身后的三人,“我想纯大人也不会在这里久留,不过在到达神曦山前这里是最后的国家了,补充下需要的物资就准备出海吧。”
  “不过,为什么要……要造反呢?”云汐怯怯地说,“难道现在的国主不好么?”
  池净有些轻蔑地哼笑一声,“一张椅子空了,总得有人坐上去。何况盈之间的王军兵力并不强盛,那些将领都忙着捞钱,没多少人有心顾及下面的反应吧,所以那些叛军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
  街头的人群突然涌起一阵骚动,小贩和行人一边侧头望向同一个方向,一边急匆匆地快步跑着避让。
  “不过本来的话,同是只会数钱的盈之间人,打起架来多半也是不分胜负,可是刚才听那两个男人的话,似乎有人从凛之间雇佣了军队……”
  街上的人群已经清了大半,辉之间的四人也顺着人流退到了路边。街道的那一头隐隐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沉重而利落,一听就能让人明白是训练有素的重装士兵。
  “看样子,情况就会一边倒了吧。”池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一队身穿黑甲的士兵出现在视野里。战士一律穿着黑铁铠甲,全副武装,只从头盔的眼孔中露出双眼,仿佛一个个铁铸人形。带队的是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眼神鹰一样的锐利,眼睛周围满是深浅不一的沟沟壑壑,透出一股饱经风霜的神气。整支队伍肃然有序,除了衣甲武器的碰撞声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连每个人的脚步声都配合得严丝合缝。
  “是凛的雇佣兵?”“看上去好厉害呢。”“这下子,看来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周围的人这样议论着,佣兵们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旁若无人地按照自己的步调走过街道。池净兴味索然地扭过头,朝三人使个眼色,率先踱着方步朝前走去。
  然而刚刚才迈开步子,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猛地顿在原地。
  回头望去,一个褐色长发女子的身影随着佣兵队伍消失在远处的转角;隐约可见她的腰间挂着一张红玉短弓。
  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位小姐?池净单皱起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那么,我们也走吧。”赤达炎绫侧过身,朝着云汐伸出手去。
  然而浅紫色短发的少女却软软地仰天倒下,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像蝴蝶的翅膀。
  “汐!”苍大步抢上前托住了她的身体。云汐锁着眉头紧闭双眼,缠满绷带的双手不住地抽搐着;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想握住她的手却又怕弄疼她的伤口,只能用臂膀圈着她不让她倒下,空悬着的双手不知所措。
  要死的话也请在到达神曦山之后吧。池净嫌恶地别过脸去,置身事外地继续往前走着。
  赤达炎绫飞快地从云汐的包里找到一瓶深红色的药水,拔出瓶塞凑到她嘴边。云汐努力地张开嘴巴,一点一点喝下魔药,神情也渐渐变得舒缓起来。
  小瓶子空了,云汐也如释重负地睁开眼睛,抱歉地冲苍一笑,“对不起……我没注意药效的时间……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以继续赶路了。”
  苍沉着脸慢慢扶她站起,看着瘦小的女孩摇摇晃晃地朝赤达炎绫伸出手,然后二人挽着手小步小步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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