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凝羽遥大吼着把被她命名为无幻的长刀朝着苍平挥而出。苍单手握着萤嗜挡下了这毫无章法的一击。
  一瞬的静默。
  而后，从刀杖相接处，绽放出宛如创世之初破开混沌的第一缕光明般令人无法直视的灼目光华。
  
  
  
  
  
  
  第29章 25、屠戮
  只是看着窗外稍微发了下呆，回过神的时候，捆书的带子就毫无预兆地断了。那一大摞砖头似的大部头古籍顿时噼里啪啦地从草草搭就的书架上掉落下来，打翻了桌子上那杯早就冷去的茶水。
  清淡淡然地看着这一地狼藉，又转头望向窗外。
  马上就是新一次的祭日典了。
  高悬在空中的日轮已显出了疲态，不再像诞生之初时那样光华耀眼；即使是正午时分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些暗沉沉的黑色斑点，而且一天天地不断朝外扩散开来。等到那些黑斑完全占据日轮的时候，就要迎来一月一次的长夜了。
  这片大陆上的任何人都要经历这样漫长的黑夜，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长夜后的新生的日出。
  至少，你们不能。清望着窗外淡淡一笑。
  屋外是一片依然冒着缕缕青烟尚未烧尽的断壁残垣，提着马刀的冰狼仔细地翻找着每一片焦黑的废墟，一旦发现躲藏着的辉之间人，无论男女老幼，立刻挥刀砍下他们的双臂，然后掰开下颚割下口中的舌头——他们并不取走他们的性命，只是斩去术士们赖以结印的双手和吟诵咒语的舌头。
  我答应过你的事，从来都没有违背过啊，深。清的视线越过那些张着鲜血淋漓的嘴巴嘶哑地呻吟着靠在一起的男女术士们，望向神曦山的方向。
  我可没有再杀死一个辉之间的国民哦。
  这里原本是一间书堂，占领了这一带之后，清让属下的冰狼们去清理战场，自己便走进了这里，想挑拣几册有用的书卷——在凛之间能找到的关于咒术的书实在是太少了。可是房间里书架上摆着的尽是些言之无物的礼德道义，用得上的一本都没有，于是他便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前看着那片被马刀收割过的土地。
  从不远处坍圮的矮墙下突然飞来几个小小的火球，划过几道绵软的弧线跌落在清的窗前，只是几下便熄灭了。清抬眼望去，射来火球的破败的墙头上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立刻有冰狼大步上前伸手揪出了那个满脸烟灰的刺客。
  无论怎么看都还未成年的矮小的见习术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像只小猴子一样在人高马大的冰狼战士手中张牙舞爪地挣扎着。身上破旧的长袍对他来说显然有些太大，领口大敞着露出干瘦的胸膛，袖子挽了好几圈还是松松垮垮地垂下来，高高束起的下摆盖过了他的双腿，他看起来就像被套在一只破布口袋里。
  “禽兽！恶魔！”他的声音也仍未脱去稚气，“趁着黑袍还没来，滚回你们的国家去！神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清饶有兴味地挥挥手，阻止了正举起马刀要朝着他瘦骨嶙峋的手臂斩落的冰狼，示意把他带上前来。
  “煞术士？”清细眯起一只眼睛。被扭住双手的见习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高傲地别过头去，“咒术士！”
  清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探身趴在窗台上，凑过头对上见习生的眼睛，“那么年轻就干这么可怕的职业，你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么？”
  见习生闻言顿时一震，脸憋得通红，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血丝；他死死地咬着牙，脸上的肌肉一阵一阵地抽搐着。
  “你们……大摇大摆地跑到别人的国家来烧杀抢掠……辉之间一半的土地都被血染透了……居然还这样若无其事地问我是不是遭遇了不幸……”瘦小的男孩子全身强烈地震颤着，猛地朝清抬起头去，瞳孔瞬间缩小成一个点，“就算流干了全身的血，我也要在你们国主的脸上画下一个惊魂的血咒印！”
  “那么，先从流干全身的血做起吧。”清不动声色地挑了下手指，腕上的困兽立刻凝成一支长而尖细的锥子笔直地射出穿透了见习生的咽喉。见习生一怔，似乎感觉了疼痛，似乎又没有；他机械地转动着眼球望向自己的脖子，然而只能看到暗红色的血顺着困兽平直的身体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困兽又是一闪，重新变回手环攀上清的手腕。见习生费力地干咳一声，颈上的破口绽出一朵血花。
  一直扭着他的双臂的冰狼松开手后退而下。他顿时失去支撑，重重地跌坐在地上，拼命地张大嘴巴呼吸；空气从口中进入，又从喉头断裂的伤口漏出；他用双手使劲捂住伤口，但是于事无补，鲜血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湿透了他身上脏兮兮的长袍的前襟。他原本通红的脸颊很快变得煞白，直到再无一丝血色。瘦小的见习咒术士软软地倒在地上死去了。
  ……糟糕。清看着地上那具蜷缩起来的年轻的尸体不觉脸色一变，浅浅地皱起了眉头。
  这下得跟深道歉了，一时大意没注意分寸……清转身走回屋里，弯腰从乱作一团的书堆上捡起了那条突然断裂的皮绳。
  深现在应该已经和辉之间的那些家伙见面了吧……只要国主小妹妹不要突然出来多管闲事，解决掉那几个术士应该没有多大问题；那个年轻的剑士姑娘虽然不弱，但也绝不是深的对手。
  嗯，只要那个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小姑娘不在关键时刻杀出来做些不该做的事的话……
  
  在船上远远地看到蓝发的凝羽遥从天而降般地突然出现，翼影涟心中顿时一沉。
  那个家伙也已经到这里了……再不离开的话，绝对会输掉这场比赛……
  再望望岸上，褐发的女剑士正和凛之间那一边对峙着，召唤士抱着大小姐的尸体暂时是无暇顾及其他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盗贼也背对着船站着……
  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就算不认得去无垢的路，只要先过了海，慢慢沿途再问也不迟；继续在这里耽搁的话，就不得不和那些麻烦的家伙一起行动了……而且要是等到的结果是凛之间胜利的话，反而得不偿失。
  翼影涟转向缩在船舱里瑟瑟发抖的船夫，掏出口袋里白先前让她买食物的几个金币拍在船舷上，然后拔出了短剑指向他的咽喉，“开船吧，现在就算上岸也是死路一条。”
  几次离岸又几次靠岸的小帆船终于摇晃着推开渐渐开始汹涌的海浪，越行越远。
  你们的战斗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达成自己的愿望。
  我才不想又回到那个该死的地方去。
  隐隐听到“叮”的一声铮响，翼影涟下意识地转身回望，不料灼目的强光排山倒海地爆裂开来；她措不及防地慌忙捂上双眼，眼睛还是像被烈火炙烤一样隐隐作痛。
  这样的光芒和灼痛感……好像曾经在哪儿经历过。
  ——你有你必须面对的事情，不能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恐惧而总是闭着眼睛的话，会连重要的东西一起失去的……就像我的……
  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样的话语。
  上一次感受到这样刺眼的光芒的时候，曾经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那个有着赤红眼眸的白发少年。
  ——殇阙，残家这一代的殇阙……
  他迟疑着轻轻说出这句话，眉眼中满是哀戚。
  殇阙……又是什么？
  “好像终于没事了呢，吓死我了，还以为他们不等祭日典就要开战了。”耳边传来船老板心有余悸的声音。翼影涟试着睁开眼睛；先前的强光已经褪去，她们已经离开码头很远了，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灰蓝色的海水，和长夜前夕昏黄的天空。即使被厚重的云絮围绕着，也可以清楚地看见日轮表面大大小小的黑点，像被虫蛀了的果实。
  “过海的话，大概要几天？”
  “这个……要看你出多少钱了。”黝黑精悍的汉子狡黠地眯起眼睛笑笑。
  
  光芒散尽。
  赤达炎绫感觉到双眼的刺痛慢慢消失了，立刻睁开眼睛转身望向凝羽遥与苍的方向。
  凝羽遥满脸错愕地保持着挥刀被弹开的姿势，刀锋虚悬在半空，她身上的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挡在她身前的深缓缓地栽倒，对面响起苍失控的嘶哑的笑声。
  “汐……看到了吧，那个女人被杀死了……被你召唤出来的圣光女神杀死了……”苍睁大了眼睛，视线茫茫然地流散在面前虚无的空气中。他捂着胸口拼命地笑着，一手抱着云汐早已冷去的尸体；萤嗜之杖滚落在他的脚边，顶端的晶球上已绽开道道裂痕。
  凝羽遥慢慢收起惊异的神色，朝着卧倒地上的深蹲下身来，一脸平静地抱起她的头。
  “你是在履行那个约定么……那个，说好要像保护妄澜泓那样保护我的约定。”
  或者，仅仅是为了赎罪？
  褐发的女射手脸上那道早已愈合的刀疤不知何时又迸裂开来，淌下细细的血丝。
  蓝发少女的双眼如孩童般纯净透彻，脸上却浮现出超越年龄的沧桑。她把无幻插回鞘中，费力地架起比自己高大得多的深的身体，一步一沉地往回走去。
  “站住！”赤达炎绫见她们离开，立刻把剑一横大步赶上前去。然而一记手刀悄无声息地朝着她的后颈斩下，重伤的女剑士还来不及回头，便昏迷在地。
  凝羽遥应声止住了脚步，转身回望。
  白金色乱发的少年和水蓝色长发的少女沉默地对视着，各自是淡然平静的微笑。
  “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