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第37章


凝羽遥率先浅笑着开口道。
  白抬手抓了抓头发,视线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那双水蓝色的瞳孔上。对面的少女还是盈盈地笑着,白色的衣裙上满是血污。
  白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唇。
  “现在在那里代替你的人……是谁?”
  话音刚落,凝羽遥的脸色顿时一冷,那一瞬的神情惊恐而又苍老。她咬着牙飞快地低下头,长长的水色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窄小的肩膀不住地震颤着;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又回复到了以往波澜不惊的纯真童颜。
  “她们这一次选中了什么样的人,我可一点都不知情啊,”说着,凝羽遥又架着深的身体继续往前走去,“既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就不要再管别人的事情了吧。”
  白一愣,继而扬眉一笑,“说的也是。”于是他双手叠在脑后望着矮小的少女渐渐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日轮的光芒愈发黯淡了,天上厚重的云絮阴沉得像翻滚的海水。
  “啊,忘记问她剑的事了。”白如梦初醒似地咂咂嘴,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苍。年轻的召唤士面无表情地端详着云汐平静的容颜,从他的脸上无法读出任何情绪。
  白撇着嘴转过头来,蹲下身替被他亲手击晕的赤达炎绫拔去身上的断箭,又从背着的水壶里倒出些水来仔细清洗了伤口,简单地抹上些药膏,一边细细地缠上绷带,一边望着深灰色的大海叹了口气。
  “那个自私差劲的家伙这么急着走……能找到无垢么?”
  
  
  
  
  
  
  第30章 26、想起以前的事了
  油尽灯枯的日轮一点一点落到地平线下了。
  乱镝眼看着四周渐渐黑下来,远远近近的民居里亮起一盏盏的灯火,天空黑浓得找不到一颗星星;他不觉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对方雇佣了凛之间的军队的话,盈早已荒废了练兵的战士们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事到如今,能做的恐怕只有向神许愿祈求庇佑了。
  那个家伙真的不打算要这个国家了么……乱镝恨恨地捶了下桌子,屋里坐着的另一人却噗嗤地笑出声来。
  “乱镝大人,就算心中烦闷也不要迁怒到别处啊。无情众生皆有情,你这么乱打乱踢的,桌子它可是很无辜的哦。”
  乱镝死瞪了他一眼,再次挥起的手掌却不由自主地慢慢收了回去。
  清水烈今天穿着灰色的游侠装,浅紫色长发松松散散地束起,用长长的皮绳紧扎着袖口,腰间的皮带上也挂着两把长短不一的匕首。说是不谋其事不着其服,搜集情报就要穿着相匹配的服装;可是清水烈所谓的搜集情报也不过是挂着装占卜石的袋子蹦蹦跳跳地跟着乱镝来到这边陲小镇,一进了旅店客房便再没有出过门,无论穿什么想必也没有太大关系。
  不过,他每次的变装倒都是十分敬业的,连捆头发的绳子这样的细节都做得尽善尽美。甚至脚下穿着的靴子也是特意让人从空之间带来的,虽然手艺做工远不如盈之间本地的工匠,但是既然决定了是游侠的装扮,自然还是用原产地的东西比较像样。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实际意义的装扮只能更加激起乱镝的怒火而已。
  “我说……如果你跟来只是为了调戏小姑娘说说风凉话看看男人打架的话,现在就赶紧滚回皇城去!或者趁着盈还没乱滚回你的空之间!滚回去死!”
  清水烈微微一笑,伸出带着皮质半指手套的右手,举起食指在乱镝憋得通红的脸颊前轻轻一晃。
  “乱镝大人太心急了啊,虽然凛之间的战士骁勇善战天下闻名,但是他们只听从自家长官的命令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清水烈笑着低下头去,视线在面前铺陈开来的占卜石块上缓缓扫过。那是一些精心打磨过的透明石块,虽然失去了尖锐的棱角但是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形状,光滑的表面上还仔细地雕刻着细如发丝的文字。现在它们看似散乱地排列在桌上,组成了一个微妙的图形。
  “群龙无首……大概是这么说的。而且就在刚才,有一颗重要的星星坠落了……”
  乱镝弯腰伏在桌上,望向清水烈;橙红色的灯光下,占卜师的紫色眼睛闪闪发亮,透出一丝狡黠的味道。乱镝眨了下眼,直起身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
  “那个,乱镝大人……我说的不是真正的星星啦……”
  “……啰嗦!”
  
  温暖怀念的感觉。
  空气里漾开一股柔和绵远的味道,自己好像睡在碎金点点的树阴下;耳边是轻轻的枝叶婆娑声,依稀可以感觉到青草的芽尖扎在脸上的瘙痒。温暖的和风不时从身上徐徐掠过,夹杂着隐隐的花香。
  啊,自己和以前一样偷跑出来午睡了么?
  总觉得……好像经历了很久的时间。
  好像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剑与魔法的世界,有通体异色的树木,散发出糖果般甜香的花朵,睡在沼泽底的欺软怕硬的泽神……还有由光芒凝成的长剑……
  脑中的记忆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无论如何也只能想起这些并不真切的片段。自己似乎在那里遇见了很多人,但是只能想起一些印象模糊的声音。
  威严冷澈的声音,唯唯诺诺的声音,心不在焉的声音,羞涩怯懦的声音,平直古板的声音……
  还有像阳光一样爽朗清透的声音,和孩童般纯净甜美的声音。
  这些……都是自己曾经在那个世界遇见过的人么?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梦吧。
  梦见了异世界的故事,真好啊……可是睁开眼的话,又要面对那个糟糕透顶的所谓的现实了。
  要是能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一直做着那样的梦,和梦里的人们在一起。
  ……可是,一想起那个梦中的世界,为什么会觉得难受呢?
  就算遇到了再糟糕的事情,也比不过这个世界吧;为什么越是回忆梦境,越是觉得痛苦,好像被揪着胸口一样透不过气来。
  在这个世界想要逃避的事情,到了那个世界还是依然要面对么?
  那样的话……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区别?
  梦境也好现实也好,还是要遭遇这些讨厌的事情……那么,逃避的意义何在?
  就这么醒来吧。反正,哪里都是一样的。
  胸口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烫,越来越强烈,好像烧红的木炭一样炙烤着皮肤。
  翼影涟一点一点睁开了眼睛。突如其来的光芒让她不能适应地使劲眯起了眼;她皱着眼伸手拉出系在颈上的烟袅石,小石头已经火烫火烫的,根本无法触摸。又过了许久,她才试着慢慢打开眼睛,视野也渐渐清晰起来。
  扬眉浅笑着的白发少年。他的面颊上印着一枚小而醒目的黑色刺青。
  ——已经,不怕睁开眼睛了么?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躺在草地上么?翼影涟飞快地站起来;四下看去,白色的强光中并没有任何事物。方才的阳光树叶青草花香微风都像梦境般消失无踪。
  到底……这边和那边,哪一边才是梦?
  翼影涟突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比起害怕什么的来,倒不如说是觉得没有必要吧。”
  反正,哪一边都是一样的。
  睁眼也好闭眼也好,讨厌的东西并不会因为自己看不见而消失;反而会因为看不见而一直惦念着,变得越来越讨厌。
  白发的少年笑着用他琥珀般透亮的红色眼眸望着翼影涟。
  ——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做出了看起来是正确的选择。
  “那么,你是谁?”翼影涟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同时朝少年跨出一步;而然二人间的距离却并没有因此缩短,少年也随着翼影涟的一步而朝后退去同样的距离,双腿却没有移动一分。
  ——不用试着靠近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我的形象,是直接映在你的眼中的;我并没有可以触碰的实体。
  “你是谁。”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殇阙……残家这一代的殇阙……
  少年还是笑着,却越来越紧地蹙起了眉。那枚漆黑如墨的刺青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残家……指的是聆使的残家么,”翼影涟想起墨炎和白曾多次提到过的名字,“那么殇阙又是指什么?”
  ——殇阙……就是祭品。
  白发少年的红色瞳孔中突然漾起迷蒙的水汽,笑容愈发显得无力而悲戚。
  ——聆使只能有一个,而残家每隔几代总是会诞下双子……双子中的一人会成为侍奉神的聆使,另一人……便是聆使传承仪式上的祭品。
  一行清泪延着他的脸颊缓缓而下;流过面颊上的墨色刺青,顺着微笑的嘴角滴落。
  ——这样一来,另一人的力量和灵魂便会转寄到被选中的那人身上……被选中的人便能获得聆使的资格和力量。
  “……就是说,你已经死了么?你说你是这一代的殇阙的话……那么这一代的聆使就是……”
  白发少年轻轻地摇了摇头。
  ——现在住在神曦山上的,并不是我的妹妹。
  
  翼影涟睁开眼,扑面而来的是满眼的黑暗。
  日轮已经完全沉没了。天幕中没有一颗星星,漆黑的海水与天空仿佛连成一片,若不是船头的小灯投出些许光亮,在海面上漾开一片暗金色的波纹,真要让人以为自己是在茫茫宇宙中漂流。
  从恍如白昼的梦境中醒来,所面对的现实却是漆黑一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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