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第38章


翼影涟不禁挑起嘴角笑笑,然后拔出临行前月城扬琦赠与她的薄刃短刀,借着船头风灯微弱的灯光,一手束起披肩长发,一手握着短刀决然地从发间一掠而过。
  一些模模糊糊摇摆不定的东西被随着头发一起切断了;微凉的夜风从每一根发丝的新鲜的切口上掠过,她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释然。
  自己原本便是不留长发的……自从那天醒来后,容貌不知为何有了微妙的变化;而为了留在这里,外形上更是被完全改造成了墨纯。唯一所幸的,是在这个假造的躯壳中所盛放的东西并未被改变。
  还是一样的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从来都只想着自己,未免太自私了吧——曾经有人这样说过她。
  但是,那又如何?
  我不会来依靠你们,你们也别想依靠我。
  别人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翼影涟一撒手将断发尽数抛向海中,微弱的灯光下只能看到这些隐隐泛光的黑色发丝随风散开,很快没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夜中,船夫依靠的是盈之间引以为豪的工艺技术制造的导向仪,即使是在漆黑一片的大海上,也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因为是在夜里加班干活,所以这部分要多收钱哦。”精壮的中年汉子一边掌着舵,一边回头冲翼影涟笑笑,“诶,怎么把头发剪了,终于下定决心把那个小伙子甩掉了么?”
  翼影涟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右手却不禁悄悄探入口袋点数着仅有的钱币。白只给了她刚够买那堆食物的钱,恐怕只能勉强凑齐船费,这些乱七八糟的附加费用估计是很难支付了。
  “那个,过海后就是无垢么,还是说还要经过其他的国家?”翼影涟支吾着扯开了话题。
  “小姐是第一次去无垢么?靠岸下了码头之后还要走差不多五六天,一直向东就可以了,”船夫刚说完立刻又加上一句,“啊,指路的话算是向导费,也一起算在账上。”
  啧。
  翼影涟开始暗自思考着靠岸后脱身的办法。
  对了,那个说是只要听到召唤无论身在何处都会立刻赶来的盲犬……在这种情况下,在这样广阔无所依的大海上也能随叫随到么?
  翼影涟望向右手食指上那个黑亮的铁环。
  
  “什么?先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墨纯?”
  “所以我才叫你镇定嘛……”白皱着眉头笑着把满身绷带的赤达炎绫压回到座位上。
  “可是……她为什么会管自走呢,我们暂且不论,那位召唤士怎么说也是她的国民和部下啊……”赤达炎绫说着,朝坐在另一边的苍看去。年轻的召唤士挺直了腰杆面无表情地正坐着,手中紧紧地握着萤嗜之杖。
  “比起那个来……我倒是对你说的梦谕更感兴趣,”白托腮摆弄着那枚小小的烟袅石碎片,“聆使完全没有必要帮助辉之间……而且从她的立场来说,应该两不偏袒才对……”
  白望着烟袅石中映出的身着白衣的面具少女惨惨淡淡地一笑。
  去辉。找到墨纯。把那年轻的翅膀带到神曦山来,不要让她折损了一片羽毛。
  面具后的少女这样说道。
  “世世代代侍奉神明的血统高贵纯净的残家……这一代的聆使是黑发么……”
  白金色乱发的盗贼笑着眯起了黑曜石般的瞳孔。
  
  
  
  
  
  
  第31章 27、盲犬
  利刃撕开肌肉的声音。
  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在黑暗中喷涌而出,湿哒哒地飞溅到脸上。翼影涟下意识地抬手一擦,指尖传来粘稠的触感。
  然后是重物落水声。
  帆船在海面上剧烈地晃动着,船头的小灯已被挑灭了,黑暗中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鲜血的腥热,和刀刃的寒意。
  收刀入鞘声。
  随着那声铮响在刀鞘中隐没,海平面上绽出第一道金红色的光芒。海天相接处像是被火星点燃了一角,红亮的金边一点一点啃噬着天空,漫天的云霞都被染上了血一样的红色。
  视野也渐渐清晰起来。
  ——黑色长靴,黑色紧身衣,腿侧闪着幽光的暗器,腰后露出的长长刀柄,手中握着的短刀,蒙住脸的黑色面罩,盖住左眼的眼罩,蓬松的灰色短发。
  新生不久的年轻的光轮雀跃着跳出了漆黑的深海,充沛的光明顿时溢满了整个世界。
  黑衣灰发的独眼女人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翼影涟面前,她身后的甲板上溅开一滩暗红的血迹。
  “障碍已经清除,请您继续为辉之间而战,去往神曦山求得聆使的祝佑。”说完,她又像来时那样一闪身消失在空气中。
  翼影涟不安地皱紧了眉头。
  是不是……做了坏事?
  原本只是想试试盲犬是否真的有求必应,于是在船即将靠岸,船夫讨要船费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戴着铁指环的食指敲了敲船舷,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叫出了那个名字;然后,魅影般的杀手随风而至。
  司夜。翼影涟压低了嗓子轻轻唤道;她并不确定先前听到的是否真的是这个发音,然而刚刚合上嘴唇,船头的小灯便被横里飞来的暗器打灭了。
  下一瞬,利刃出鞘声在黑暗中冷冷地响起,紧接着有粘稠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还未反应过来,帆船便是一阵剧烈地摇晃,船头响起巨大的落水声,被激起的水花雨点一样落下来打在甲板上。
  翼影涟望着那片染血的甲板,那滩被水花打散的尚带着余温的血水在朝晖中分外刺眼。她突然感到一阵后怕,双腿顿时一软,猛地跌坐在船上。
  原本……只是想让司夜像上次那样带着自己逃开而已……
  不过想来也是,虽然码头已经可以远远望见,但是毕竟相距还有一段距离,况且还是夜晚,要带着一个人在大海上逃跑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可是,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手起刀落地取了一条人命。
  所谓的盲犬是无视指令选择最擅长便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么?
  翼影涟努力平静下来。前方已经可以看到对岸的码头,靠自己一个人应该也能顺利到达;船夫的尸体已经投入大海了,只要把血迹擦洗干净就不会被发现,况且只要靠了岸,大可以把船一丢事不关己地跑开。
  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对吧?
  反正……无垢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的庇护所么……即使被发现了,也可以躲到那里去……
  所以……所以……
  不要再发抖了……冷静下来吧!
  翼影涟用手紧紧地拥住自己的身体,大张着嘴使劲地呼吸着,混着血腥味的海风大口大口地灌入肺部,可越是拼命地想要镇定,全身的战栗越是无法停止。她颤抖着仰天倒下,把身体紧紧贴上随波起伏的甲板。
  这是祭日典过后的第三天。
  
  上岸后,翼影涟立刻卖掉了帆船;虽然有些简陋,但盈之间的工艺总是不乏销路。她拿着不多的钱购置了一些短途旅行的必需品;她已在集市向本地人打听明白,从这个码头城市步行去往无垢至多不过五天,而且一路畅行,出城后不会再有任何关卡。
  五天么……翼影涟皱了皱眉头。必须在三天内赶到才行。虽然启程比那些家伙早,但是那个盗贼会使风,先前一直迷路也能赶在辉那些人的前面,现在有了认路的同伴……再不抓紧的话,一定马上会被赶上的。
  翼影涟蹲在一排民房后的小圆井前,就着井中的倒影略略修剪了头发。水面上映出的是一张少年般俊秀的面孔。她本已瘦削,又依着墨纯的喜好穿了一身男装,而现在剪去了碍事的长发,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风尘仆仆独自远行的少年。
  翼影涟从井边站起身来,一手把简单的行李甩上背去,一手提着包裹严实的神之黎明,朝小镇的另一头走去。
  往东,一直往东……翼影涟想起船夫的话,那被海水冲刷的染血的甲板又浮现在眼前;她不觉心里一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傍晚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出城的关口。
  这里虽然名义上隶属盈之间,但是由于中间隔了大海,又毗邻无主之国无垢,所以很多事务都是由居民自发成立的管理组织进行处理;士兵也由民兵组成,负责一些日常的警卫工作,以及城门哨卡的执勤。
  说是城门,也只不过是一扇半高不大的锈迹斑斑的破铁门而已,除了去往无垢的落魄的流浪汉通缉犯,以及云游四方的吟游诗人和盗贼,几乎没有其他的人会通过这里;所以那两个守卫也没精打采地靠着门斜站着,时不时地打着呵欠。
  翼影涟远远地望着那扇破铁门,心中有些犹豫。
  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无垢,但是天色将晚,出城之后也走不了多远,要过夜恐怕只有露宿野外了;如果找旅店住下等到天亮再动身,又很有可能被赶上……
  翼影涟正在仔细权衡两边利弊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一阵熟悉的甜香味随风而来。
  木果花的味道?翼影涟转身看去,歪扎着一个辫子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背着手望向她。
  “那个,你是要去无垢么?”带着木果花的甜香味的褐发小姑娘稍有些害羞地轻轻问道。她和云汐差不多高,但是脸色健康得多,鼻翼附近零星点着几颗淡淡的雀斑;肩上斜背着一只与她的身材不符的大大的挎包,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裙虽然有些掉色,但是洗得非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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