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黎明

  连墨纯的记忆也在抗拒自己么……
  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耳畔的轰鸣像是冲破鼓膜一般从脑中贯穿而过；刹那间脑袋胀痛得像是要炸裂开来。翼影涟顿时向前跪倒下去，整个世界翻江倒海。她感觉不到手指间柔韧的草叶，感觉不到夕阳落在眼睑上的金红的余晖，感觉不到身下支持着的土地；连呼吸似乎都失去了实感。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咒语般反复吟诵着的那些让人不安的语句。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这里不是你的世界。
  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
  反正，对于你这样的胆小鬼来说，哪里不都是一样的么。
  还是什么都不敢承担什么都无法得到的失败者。
  回到你那……
  ——刀剑相激的铮响。
  只听到冰冷清澈的余音在耳边振开，所有的轰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的感觉渐渐恢复了，又能慢慢闻到随风而来的淡淡花香。翼影涟这才发现自己跪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紧抓着胸口大张着嘴拼命地喘息着。
  地面上投下斜斜的高大的阴影，翼影涟下意识地侧头看去，灰发独眼的蒙面女人紧握着长刀替她挡下了迎面劈来的剑鞘。
  司夜。
  站在她对面的，是长着与翼影涟同样面孔的少女。
  同样的黑色短发黑色瞳孔，同样的深色短装，甚至手中握着与神之黎明同样的被黑铁剑鞘封锁的长剑；这已不仅仅是相似的程度，完完全全是一个真实还原的复制品。
  “小心。”翼影涟还未回过神来，司夜已低呼一声，然后飞快地收回了防御的右手，一抬腿踢飞了那复制品手中的剑，与此同时立刻伸手将翼影涟从地上扶起，拉到自己身后。
  “那个是什么？”
  “是拓人形。”司夜简短地做以回答，便立刻拔出腿侧的飞锥朝它掷去。人形略有些仓促地避开，压低身体从飞锥的空隙间俯冲而来，瞬间已至眼前。司夜横过右手的长刀迎面朝里一扫，被它贴着刀锋堪堪侧身避过；紧接着司夜左手的匕首尾随而至，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它的背心。
  人形顿时停止了所有动作，双手软绵绵地像纸一般挂下，整个身体也像折纸一样从被刺中的伤口朝前胸平直地折叠起来，额头轻轻地贴着腹部。
  然后，它彻底地化为一张单薄轻软的白纸落在地上。白纸被剪成一个人形的样子，头部画着诡异的符文。
  司夜收回了双刀，拉着翼影涟往围墙走去。
  “拓是完全复制母体的一切资料的复制品，包括性格记忆和能力，”独眼女人面无表情地解说道，“它从一开始就盯上您了。刚才是不是听到有人在您耳边说话？”
  翼影涟慢慢点了下头。
  “残家把拓当作门卫来用么。”司夜嘟囔了一句，不再开口。
  翼影涟望着她腰间的双刀和杀意森然的左眼，不觉皱紧了眉头。
  拓是完全复制母体的一切资料的复制品，包括性格记忆和能力。司夜是这样说的。
  也就是说，自己本身有多强，复制自己的拓人形就有多强么。
  刚刚那个拓，几乎是在一瞬间被司夜解决掉的。
  还好这个女人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翼影涟并不轻松地舒了口气。
  不过，纸上的那个图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二人站在高耸入云的白色围墙前，司夜朝着那闪着银光的墙面伸出手去，紧紧地贴上。墙壁像水面一样震动起来，在二人面前打开一个入口。
  四名穿着白衣的少女分列候在两侧，像是早已得知会有人来访。她们长着完全相同的面孔，在她们身后可以看到盘旋而上的阶梯，和上方泛着银光的白色建筑。
  “纯大人，”司夜一边带着翼影涟向内走去，一边压低了嗓子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跟随在侧，任何潜行术在这里都是没用的。而且这也是对残家的尊重，像我这样卑贱的盲犬原本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的。”
  翼影涟一言不发地跟着她一同走去。
  这个女人……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但是却对这里这么熟悉……
  
  “白——！”
  远远地听到少女尖锐的呼喊，白原本悠然自得的笑容便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他拧着眉头抽着嘴角机械地回过身去，看到虹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站在街道的那一头，怒目圆睁。
  “哎……这不是——”
  啪！
  白很及时地接住了迎面飞来的开花的土块——看样子是刚顺手从路边的花盆里挖出来的——刚要把话说完，又唰地飞来一把木琴，紧接着是一只弓起身张牙舞爪的猫；眼看躲避不及，白猛地立定双腿一扭腰朝后仰去，身体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硬生生地与木琴和猫相擦而过。
  白倒垂着头长吁了一口气，“千钧一发。”
  “啊，危……”才听身后的赤达炎绫说了一半，白就感到有人猛地勾起自己的右脚，顿时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毫无悬念地重重摔在地上。
  虹慢慢收回踢出的腿，胜利者般俯视着龇牙咧嘴地在地上扭作一团的少年。
  “腰……腰断了……”白歪着嘴抽着气慢慢坐起来，“不过看到你还是那么活泼……我就放心了……”
  赤达炎绫与刚刚赶到的牙啸对视一眼，后者叹了口气掏出钱包，点了几枚钱币放到赤达炎绫的手中，“切，还以为他至少能赢一回。”
  虹一皱眉一撅嘴，双手叉腰朝着白俯下身来，“听说你这次出去遇到了很可爱的小姑娘嘛，还一起旅行来着，是吧？这么说来，带来的客人就是她？”虹说着，看似漫不经心地朝着白的屋子撇去一眼。
  “可……可爱……？”白嘴角一抽一抽地移开视线，“那家伙……完全跟可爱搭不上边吧……”
  “这么说来是真的跟小姑娘一起旅行了！”
  “呃，这是由于各种原因所导致的……”
  “好了好了，白才刚回来，”牙啸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而且他出去遇到了谁做了什么跟你也没关系吧，你们又不是……”
  糟了……白和赤达炎绫脑中同时闪过同样的词语，牙啸却浑然不觉地顾自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和虹的额角暴起的青筋。
  “对不起！我管太宽了！”虹满脸通红地紧皱着眼大吼一声，一手抓起地上的白使劲朝牙啸丢去，然后立刻转身跑开。
  “生气了。”赤达炎绫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生气了。”白攀在牙啸身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牙啸眨巴几下眼睛，干咳一声，转开了话题，“那个，话说，白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是召唤士。”
  “是召唤士。”
  白和赤达炎绫一前一后地答道。
  
  
  
  
  
  
  第37章 32、她的心中有一把利剑
  墙内的景物与墙外并没有太大区别，一条并不宽敞的山道拾级而上，两旁也有同样大片大片的紫色花苞和星星点点的红蓝色小花朵，只是闻不到木果花的甜香；微凉的空气里带着一股肃然的味道。
  翼影涟和司夜跟着四名白衣少女走了很久，眼前出现了另一堵白色的围墙。比最外围的白墙稍稍矮些，也是同样的泛着银光的表面，同样看不到接合的痕迹。
  刚才在外面看到的白色建筑只是墙么……翼影涟皱了下眉。还不到神殿，甚至还不到残家，就有这么严密的防备……
  四名少女朝她们微微躬身行礼后原路退回，墙面又像水波似地漾开，从里走出四名同样打扮的白衣少女，同样朝二人躬身行礼。
  眼前的四人和先前的四人，身材长相完全一模一样，连表情气质也是如出一辙。
  “她们全都是拓。”司夜低声说道。为首的两名少女取出两条白色丝带，上前缚上二人的眼睛。翼影涟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看到一旁的司夜镇定的表情，便也一动不动地站好仍由她们动作。
  双眼被完全蒙上之后，翼影涟感到有人拉着自己的右手往前走去，想是那引路的少女带着自己前进；脑中却又莫名地想起初次见到白时被他拉着一路风驰电掣的情景。
  眼前一片空白，能依靠的只有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空着的左手突然也被握住了，比自己宽大得多的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温暖有力的掌心。
  “请不要担心。”司夜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
  
  似乎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脚下的台阶的角度渐渐开始变得陡峭，双腿因为长时间的攀登而酸痛起来，但是引路的少女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又过了很久，好像经由台阶踏上了一个平台，牵着自己前进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然后蒙住双眼的丝带也被解下；翼影涟试着慢慢睁开眼去，看到司夜正侧着头，用那只冷若冰霜的左眼望着自己。
  天已大黑了，空气里泛起阵阵寒意；站在平台上往下看去，一路走过的山道都被吞没在苍茫夜色中，先前越过的第二道墙在夜幕中像一条细细淡淡的银线；最外围高耸的围墙把无垢完全遮挡起来，看不到山下的灯火。引路的少女也没有掌灯，一直在黑暗中牵着她们的手拾级而上。
  横在二人面前的，又是一道闪着银光的白色墙壁。
  啧，没完没了了么。翼影涟不觉皱了皱眉。
  光洁的墙面像水波似地打开，又走出四名长着同样面孔的少女，将二人迎入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