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血宴

24 第24章


“到这里来。”他重复着说到,向奈雅伸出了占满鲜血的右手,笑容不知为何却变得隐约。
    “我不能……”奈雅犹豫着说道,原本前倾的身子却向后移去。她的尖齿不知何时已探出了唇外,紧握的双手像是要握断手指一般死死攥住,而那句话就仿佛是喃喃自语。
    “不能什么?”苍晓追问道,冷笑了声。
    “她还活着。”
    “我知道。但我们向来不喝死人的血。”
    “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想我并没有说过要你咬断她的脖子。”苍晓说着扔下女人走了过去,粘湿的手指就划过了奈雅的唇,“试着尝尝这味道,相信我,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他说着舔过了染血的手掌,然后吻住了她的唇,于是血的腥咸就混合着一种莫名的鼓动在两个人温润的口腔里弥散开来。这一举动对奈雅而言无疑是□□的诱惑,因为刚成为吸血鬼的她对鲜血没有任何抵御的能力。
    她对鲜血的渴望就犹如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儿对奶水的渴望一样,只不过曾经为人的经历迫使她远离着温热猩红的液体。那闻起来腥香甜美的气息犹如妖冶的罂粟般迷人而醉人,令她愈发沉醉的同时也衍生出了一种颠覆性的恐惧——曾经身为猎人的她为了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浴血奋战,而现在仍紧握佩剑的她却因人类的血而兴奋不已。
    这种由相悖的立场引发而来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她的心里愈演愈烈,或许在成为血族的最初几天里并不强烈,但当尖齿突出、血液入喉的时候身体和心理上被撩起的欲望却分秒不停地冲击着她,令她慢慢沦陷的同时又下意识极力克制。
    这一刻她原本的灵魂仿佛分裂成了两个——就像人们口中常说的恶与善一样——一个阴暗、自我、叫嚣着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念;而另一个和善、温柔、崇尚着和谐与自由。但对于最后谁主谁从,个中原因就不是一两个字眼儿能诠释得了的了。
    就像现在,即使奈雅清楚地知道口中这令人痴迷的味道来自于不远处的女人,但她仍旧无法抗拒那种吸引,仿佛索求一样一次又一次舔过苍晓的嘴唇和舌头——只为那星点的血味儿。
    “喜欢吗?”些许,苍晓松开口说道,“喜欢的话,或许你可以帮助这个不幸的女人结束这一切。她看起来很痛苦,不是吗?”
    “结束……你是在怂恿我吗?”奈雅说着扬起了脸,却慢慢贴上了苍晓的胸膛,只靠在他的肩头朝那望着,“你曾说过不希望我喝别人的血,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如果我说我只想要你的血,而且现在有些饿了,你是否还愿意兑现那时的话?”
    “我并不记得有承诺过你什么,奈雅。”苍晓环住她的身体浅笑道,“不过我并不介意。只不过我的血并不能像‘食物’那样满足你,现在的你多少应该明白这感觉。”
    说罢,他斜过头扯了扯自己的领口,然后将奈雅的头揽在了自己的项间。“好好喝,不要弄得到处都是。”他轻笑着说道,“味道传出去的话,可是会引来大麻烦的。”
    于是言语间有尖齿刺入皮肤,那鲜红的血就伴随着吞咽的声响在明晃晃的光线下突兀起来,映衬着一地的猩红和毫无生气的女人,散发着萎靡又令人绝望的气息。
    然而午夜的时光一晃而逝,就在太阳的光辉冲破地平线的时候,这座古板的、富丽堂皇的庭院瞬间陷入了死寂之中。而城镇里这座庭院以外的一切则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节奏热闹了起来。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纷纷开了门,那些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孩童们不顾大人们的责骂开始在大街小巷里嬉戏了起来;二楼或者三楼的女人们正推开门窗做着一天中的首次打扫,只不过看似漠然的神情里似乎含混着少许不满和厌恶;那些睡眼惺忪的男人们正提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走入为数不多的饭店里,他们一边整理着衣服好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邋遢,一边拉长尾音向老板或老板娘打着招呼,然后围在一起谈论着身边发生的事。而在那些阳光无法照到过道或是深巷里,依旧有身影如鬼魅般晃动,伴随着铁器的摩擦声,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
    大概半小时之后,商贩开始推着货物行走于各条街道,这时候的城镇或许才迎来了一天中热闹的开始。街道两侧的吆喝声频繁起来,那些吃过早餐的人们也纷纷散去投入了各自的工作里,于是制造的制造,贩卖的贩卖,就连那些地痞流氓也开始了新一天的招摇撞骗。
    只不过这日的客卡卡镇并不似以往般那样平静,就在时间按部就班地指向晌午时,七八个破衣烂衫、满身是伤的陌生人搅乱了这里原有的“和谐”。他们看起来身形健硕而富有头脑,虽然看起来并不和善但也没什么可疑,尤其是那些沾着血的抗吸血鬼武器,无论怎么看都与携带者极其相配。
    “吸血鬼猎人吧?”有人在一旁小声议论。
    “看起来像是。”旁边的人附和道。
    “……来这里做什么?”
    “……鬼才知道。”
    “这事上面的人知道吗?”
    “知道的吧。”
    “如果不知道呢?”
    “呵,那腥风血雨可就要来了。”
    那些看似繁忙的人们一面窥视着行走于街道中央的男男女女们,一面小心翼翼地窃窃私语着,就像发现晴朗的天空中飘来的一朵乌云般,只念叨了几句。只不过此时若是奈雅撞见了这幕一定不会如这些人般镇定自若,因为那七八个男人里有三个是她所认识的。
    “塔夫,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你不是说要找个地方大干一票吗?”街道中央一个唯唯诺诺声音缓缓扬起,那声音的源头不是别人,正是塔夫的“搭档”克里夫。
    “瞧瞧这里,怎么看都是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所以依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这吧。”克里夫顿了几秒接着道,然后提防什么似地左右瞟了瞟。
    “哈哈,你不是很讨厌那些看上去就很危险的地方吗?我还以为到了这里你会赖着不走哩。”塔夫将手肘搭在他的肩头说道,语气有些调侃,“再说克劳德可是出了大价钱的,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赶上的买卖。”
    “但是关于这里的传闻你也是知道的,他们都说这里的活人都被死人操纵着呢!”
    “死人?你是说吸血鬼?”塔夫咧了咧嘴笑道,“在我看来这些人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操纵什么的……那只是用来糊弄小孩儿的。”
    “可是走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一个猎人不会很奇怪吗?像这样规模的城镇即使雇佣十几个猎人也不奇怪。”
    “那些人只是躲在暗处罢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喜欢光明正大的。”
    “啧。你的‘光明正大’在我看来傻透了!天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跟着克劳德来到这里!”
    “你的意思是克劳德也一样傻透了吗?如果让他知道的话,你的筋骨估计就要遭殃了。”塔夫斜过脸谑笑着说道,随即掏出烟点了一根,“不过你放心好了,他可是个比看起来要精明许多的男人,即使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考虑过,其实早就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如果要应对的是上面的那些人,他要比我合适得多。”
    “应对什么?难道你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来这里当然是寻求帮助了。自己的城镇一夜之间变成废墟,就算不去报仇,至少也要重建一下吧。”
    “重建?借钱的话需要这么多人吗?”克里夫思忖了几秒,忽然压低声道,“莫非我们是雇来威胁他们的?”
    “哈哈,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塔夫搔了搔脸大笑道,“有时候一条关于吸血鬼消息就可以倒卖成天价,那么那夜的那些怪物们呢?岂不是可以大赚一票了?不过,就像传闻说的那样,这里可不是个来去自由的地方。”
    “既然知道就应该及早脱身。我们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来送命的!”
    “哈哈,这些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塔夫说着狠狠抽了口烟,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般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人会在这里。”他吐了个烟圈,笑了声道,“虽然我也不敢确信,但偶尔碰碰运气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她真的知道卡兰德的事?”克里夫垂下头喃喃着说道,拽起了一侧的一角揉搓了起来。
    “是的。或许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
    “那还是找到她比较好。”克里夫叹了口气低语道,“只有那个男人是必须找到的。”
    说罢,街道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模糊的喧哗,然后随着人群的散去一辆豪华的马车慢慢映入了他们的视线。待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这七八个外来人的面前时,车门被里面的人推开了。
    “欢迎来到客卡卡镇,朋友们。不介意的话,你是否愿意让我送你们一程,克劳德?”里面的人扬起声说道,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
    “当然。这是我们的荣幸。”克劳德说着率先走了上去,只不过神情和语气上都不如字眼儿上的和善。
    随后那一行人纷纷坐上了这漂亮的马车,朝着远处那座同样华丽的庭院缓步前进,只不过马车上的所有人都没有观景的闲情,过于严肃的表情看上去都好像在考虑着什么不轻松的事。
    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西方的斯迪瓦特家族同样迎来了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有所不同的是亲自迎接的可不是什么管家或随从,而是那里的掌权者纳塔利。相对的是,那几位到访者也不是泛泛之辈,按年岁来说都比纳塔利要长上很多。
    “我以为你的父亲看在过去的情面上会来迎接我。”那个有着漂亮卷发,正努着嘴的,被称□□尔薇拉的女人微笑着说道,“不过见到你我一样很开心。”她说着挑起纳塔利胸前的一缕长发轻轻嗅了下,然后凑在她的项间吻了吻了她的下颚。
    “多么漂亮女人呐,即使有男人不懂欣赏你的美貌,也一定会被你的性感所吸引。”她斜过脸笑着说道,随即将手搭在了伸来的手臂上,“真搞不懂苍晓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是我,对这门婚事就不会有任何犹豫。”
    “我想很多事他都有自己的考量。”纳塔利微低下头说道,仿佛要避开爱尔薇拉的触碰一般走到了前面引着路,“我的父亲正在里面等着您,若不是身体不好,他一定会亲自来迎接您的。”
    “呵,身体不好,是因为上了年岁吗?……看来活的久了原本引以为傲的事情也会变得不尽如人意了。”爱尔薇拉说着舔了下探出的齿,放慢了脚步说道,“呐,你的父亲现在怎样看待安罗德家族?现在的他仍对这个姓氏恨之入骨吗?”
    “负罪的一族,只是这样。只不过在我看来,单凭纯血这一点就足够遮盖其它的了。”
    “负罪的一族吗?这称号还真是讽刺。如果真追究起来,这一切也不是单凭一两个人就能一蹴而成的。没有人能与这一切脱开关系——尤其是你的父亲——在我的眼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您是来复仇的吗?”纳塔利停下脚步,转过脸说道。
    “你想摆脱他,不是吗?”
    沉默。
    即使有风吹过也施人以窒息的错觉。
    “别担心,我的孩子,”爱尔薇拉轻笑了几声说道,“我此时只是来看看他,顺便跟他谈谈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罢了。”
    她说着拖起厚重的裙摆向前走着,仿佛正回忆着什么有趣的事似地时不时发出轻浅的笑——却被幽深漆黑的长廊衬托地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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