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血宴

34 第34章


这一路十分漫长,至少对于苍晓来说是这样的。他们走过几段被雪覆盖的山路,经过了几个人烟稀少的村子,日落而行,日出而息,以一种固定的速度缓慢前进着。他现在其实并不关心什么时候抵达北方,什么时候能找到卡兰德,什么时候会从他口中套出卡尔的小秘密了;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连动动指头都不想——所以他只能装作还关心这一切,做给伊恩看,也做给自己看。
    不得不说,他渐渐觉得带上珍妮特是个明智的选择。虽然照顾她需要像照顾宠物一样有所顾虑,颇费心思,有些时候甚至小心翼翼,但这个开朗、风趣、又时不时露出职业性笑容的女人着实排解了他一部分的郁闷。这令他觉得好过了些,起码比单单对着伊恩和特丽萨令他心情愉悦。
    而珍妮特似乎也找到了呆在这些血族之中的生存之道——尤其在与苍晓独处的时候——只要不去激怒他们似乎就没什么危险,当然,这是在他们不觉得饥饿的前提下。
    “知道吗,您看我的神情和他们有些不同。”珍妮特在车厢里对苍晓说道,不过时间已经指向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了。
    她依旧坐在他的对面,穿着那件廉价的黑色布衣,时不时用双手向上托托她那丰满的胸。冰雪铺天盖地,车厢外寒风刺骨,而那时不时横贯而来的风像是要把马车吹翻一样一波波地席卷而来。但车厢里还是暖和的,珍妮特哈了哈双手想,似乎开始犯困了。
    她凝视苍晓,神情里带着那么点儿暧昧和挑逗,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发了情的猫;她其实是在盘算着什么呢,但那也只是用来打发眼下这无聊的时光用的。
    “我有什么特别的吗?”她安静地笑了会儿继续道,这些日子她仿佛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似地对话了。
    面前这个有着漂亮面容、红眼睛的男人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她这样想,但有时似乎又不是这样。就拿眼下来说,如果这个男人觉得自己聒噪,就会说些令她闭嘴的话;如果这个男人在思考问题——好吧,只是看上去像是在思考问题——就会任自己自说自话,毫不理会;而如果这个男人心情不错时则会跟她说上几句,只不过谈话的内容都是围绕着他那个消失了的心爱的人。
    复杂的环境曾教会她有些事不应该多问,但好奇心和女人的直觉驱使她想要了解得更多。也许这就是她的天性。毕竟谁都无法违背自己的天性。
    “我和您爱的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她努了努嘴,装出在意的样子,将盖住大腿的衣服往上提了提,“您看我的神情就像在看另一个人,说实话,这可挺让人伤心的。”
    “你和她没什么相似的。”转过脸,苍晓抬眼看向了她,“你应该知道你不配。”
    “噢,天呐,听您这样说我的小心肝儿都要碎了。”珍妮特遮住嘴浪笑了声,“跟我说说她的事吧,我正好奇着呢,不如就从你们为什么分开了开始吧。”
    “那样你就能闭上嘴了吗?”苍晓问道,看上去并不反感。毕竟如果他愿意则可以令这个女人有无数种闭嘴的方式,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她不见了。所以我们分开了。”他回答道,口吻就像在谈论众所周知的天气。
    “不见了?您是指‘啪’的一声消失了吗?”
    “是的,消失了。”苍晓微微蹙了蹙眉,“但我知道她还活着。”
    “那您没有去找她吗?也许她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您呢。我想她知道您这样做会高兴的。”
    “可我并不知道她在哪儿。”
    “所以呢?就等着她来找您?她也未必知道您在哪儿。”珍妮特低下头,手里不停揉着衣角,“或许您应该问问其他人,总有什么人会知道。不过,或许您是有私心的,因为像您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不用担心没人陪。”
    她说着看向苍晓,眼神里有着期待,但却发觉不知何时他已移开了视线。这狭小的空间忽然间令她觉得无聊透了,于是睡意似乎又一次笼罩了她。我没有办法吸引他——她合上眼睛悻悻地想,心里竟有了莫名的违和感。
    其实这不是她的错——毕竟她那丰腴的胸部和圆翘的屁股不是摆设——只不过苍晓没有心情欣赏罢了。
    他因为珍妮特的话陷入了沉默,原本平静了的心情再一次焦躁起来。珍妮特是对的,他是有私心的——奈雅的消失需要有人来填补,即便那是一个与她出身和性格完全迥异的人——可他不得不这样做,让他接受奈雅的死似乎比让他喝下死人血还要糟糕。
    难道他真没想过找到雷顿或拉里问清奈雅的下落吗?不,他想过,那是他清醒之后的第一反应。但他放弃了,因为他不认为那些狼人能说出比伊恩更动听的话;
    难道他没想过杀掉雷顿或拉里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吗?不,他想过,只不过伊恩说的没错,那是在自找麻烦。
    所以他现在宁可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也不愿去理会马车后面的那些跟屁虫了。即使他的双手叫嚣着要用鲜血来滋润,他也懒得动上一个指头。
    也许明知道自欺欺人的感觉并不比接受现实好多少,但那至少还有希望,即便那希望是他自己都未必肯坚信的。
    然而这日,在北方橘第的管辖之内来了几位突然造访的客人。那几位可以称为不速之客,但也却是奥尔德斯不敢怠慢的人。所以当爱尔薇拉带着她那满眼的笑意出现在大殿上时,橘第家的两兄弟不得不正装相迎——虽然那是他们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
    于是四个人在圆桌旁相对而坐——爱尔薇拉正坐,随后依次是奥尔德斯,斯迪瓦特,和年幼的温德尔。起先气氛有些沉重,谁都没有先说话,直到爱尔薇拉打破了沉默。
    “离上次见面过去有多久了?”她拉了拉裙摆,把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露出了怀旧的神色,“那时候你们都是小孩子,而你们的母亲还活着。不过看看现在,虽然你们的母亲不在了,可你们都一个一个长大了。这也算令人欣慰的了。”
    “是的。如果知道您还想着她,母亲一定会高兴的。她是爱您的,这您知道。”奥尔德斯走去去执起她的手吻了吻,随后又坐了回去,“但您这次前来不单单是为了叙旧吧?那么是什么令您和斯迪瓦特一起远道而来?”
    “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爱尔薇拉幽幽笑道,似乎暗有所指,“你应该知道有人在蠢蠢欲动,因为我的出现感到不满,令我不得不采取对策。你有听说过这种消息吗?”
    “没有。但您应该知道自从您失踪以后发生了很多事,也过去了很多年。这是无法掌控的。”
    “可是我现在回来了,所以很多事都要改变了。关于这点你们比我还要清楚。”
    “所以呢?您指的是什么?”奥尔德斯问道,用余光瞟了眼默不作声的斯迪瓦特。
    “你认为呢?”爱尔薇拉反问,看起来饶有兴致。
    “如果您是担心狼人,我赞同您的意思。他们这次卷土重来,恐怕是有备而来。况且具我所知,埃德温应该还活着。”
    “是的,狼人,这就是我到这里来的主要原因。”爱尔薇拉说着点头微笑了笑,“不过,你这是在责怪我当初没有把埃德温杀死吗?”
    “不敢。当年如果不是您,也不会有血族的今天。我只是认为血族里能与他抗衡的人只有您了。”
    “这也就是说你很高兴我能从冰冷的海底爬上来了?”
    “当然,能再见到您我很高兴。”
    “很好。”爱尔薇拉舔了舔唇,微微扬起了头,“但这次我并不打算亲自出面。三大家族的力量足以与狼人抗衡了。我们缺少的只是一个计划,而计划的第一步则是要弄清楚埃德温现在的所在。”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但恐怕需要花上点儿时间。”
    “最近你有苍晓的什么消息吗?”
    “一个半月前我们在客卡卡镇碰过面。我想他现在应该正在北行的路上。”
    “那么奈雅呢?她不会正在这古堡的某一处等他吧。”
    “她确实在这里。”
    “呵呵,真有趣。那么我们就静候他的到来吧。或许他才是那个真正会带来腥风血雨的人。”爱尔薇拉说着起身从温德尔的身边走过,然后望了眼坐在较远地方的斯迪瓦特,弯弯的眼睛里闪过狡黠。
    那狡黠是因仇恨而燃起的智慧之光,足以令斯迪瓦特不寒而栗。这个费尽心思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人是带着毁灭一切的气焰回到这里的,那复仇的火焰早已燃尽了她的理智与忠诚。
    就算她的忠诚仅仅是建立在驾驭血族之上的,但丧失了这种忠诚的她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敌人——他们的敌人。所以尽管这里没有一个人想要与她发生冲突,但也没有一个人甘愿让她将一切推倒,再重新来过。
    所以当那扇门慢慢合上之时,斯迪瓦特的神情看起来坚毅而不可动摇,不知为何竟有了些悲壮的意味。
    “是什么令你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转向了狼人?”奥尔德斯先开了口,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你默许了苍晓,我加重了筹码,那么她许下了什么承诺令你开始动摇?”
    “放逐。”斯迪瓦特沉默了会儿道,声音低沉而有力,“她答应不会杀我,但条件是击退狼人后我必须离开这片大陆。听起来不错,不是吗?”
    “但那对你而言可不是件容易事,我的兄弟。”
    “是的,所以那不是真的。”
    “听见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别高兴的太早,橘第,她已经盯上我们了,这可不是流几滴血就能平息的事。”斯迪瓦特靠在椅背上道,“击退狼人之前我们需要先对付这个女人,哪怕只是毁了她这身皮囊。”
    “我知道,但那要等待苍晓的到来。”
    “是的,苍晓。他也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
    他们说着像正谈论着什么有趣事一样面带笑意,只不过那笑意却让人发寒发冷,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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