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琴·绝音

  
  “三小姐，不能再睡了，您已经几天没有去听课了，您想让柳先生气白了头么？”问兰摇了摇元若的手，急切的劝说。
  
  元若蓦地迅速腾起，睡意瞬间消失殆尽，她急声道：“糟了！是不是要迟到了？！”
  
  “您若是不起床，就真要迟到了。”问兰嘟着小嘴，为她取来今天要穿的衣裳。
  
  “多亏你及时提醒，否则今天柳先生的脸，肯定又是一道一道黑线了。”元若迅速地下床，穿鞋。简单梳妆之后，元若急忙抓起一个馒头，急急走出门去。
  
  问兰见她走得匆忙，急忙在背后交代一句，“三小姐，您下堂后别忘了回望心居，我等您回来一起去大少爷那儿呢！”
  
  “知道啦——”元若回应她时，人影早已咻地远去。
  
  书阁内，柳先生早已等候在内。跟柳先生学琴已差不多两个月，基本的古琴音律柳先生已教授完毕，加上她在现代时本身就有功底，今日试奏时令柳先生捋须连连，不住颔首赞叹，“加以时日，三小姐的琴艺必定青出于蓝。三小姐犹如一块天然璞玉，只要多加磨练，老夫相信小姐您这块璞玉一定会变成极品美玉。”
  
  “柳先生过奖了，晚辈以后还要仰望您多多指点。”元若浅浅一笑，十分谦虚礼让。
  
  “若真是一块天然璞玉，想必妹妹定是天赋凛然，不知妹妹可否赏脸与本宫切磋切磋？”
  
  元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穿着繁重的华贵宫装，锦绸交错间显得高贵恬美，雍容雅步，芳容窈窕。身后跟着几名侍女，鱼贯而入，显然是从宫里带过来的，清净的内阁顿时热闹了几分。
  
  柳先生见到声音的主人，神色从容不迫，他徐徐下跪道：“老身叩见宣妃娘娘，娘娘金安。”
  
  元佳嫣然一笑，眸光流转间夺目璀璨，但闻她轻声细语道：“免礼。恩师别来无恙？”
  
  柳先生悠悠起身，垂首恭谨回答：“托娘娘洪福，老身一切安好。”
  
  “如此甚好。想不到舍妹竟也做了恩师的学生。”元佳优雅转身，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元若，继续道，“偶听恩师如此夸赞妹妹，让本宫忍不住想见识一下妹妹的琴艺。”她随后走到茶几处坐下，侍女立即斟上茶水。
  
  “妹妹不过是个初学者，怎敢与姐姐一较高下？”元若淡淡回答，手指轻轻掠过琴弦，没有抬眸看她一眼。元佳分明是来挑衅的，不过是想借机扳回一局，但是，她未免也太小看她元若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斗琴
  元若嘴角微微扬起，抬眸对上元佳的眼睛，漠然如常，“姐姐赢了妹妹，那是很正常的事。万一妹妹意外地赢了姐姐，妹妹会过意不去的。”
  
  元若意思明显，元佳闻之脸色微变，随后却妩媚一笑，“妹妹若是赢了，应该觉得高兴，又何须自责呢？本宫倒是很希望妹妹有这个本事。”
  
  四道眸光激烈交锋，似闪电般刺人心脾！微窒的气息令在场的人鸦雀无声，柳先生问出味道，皱皱眉，冷眼旁观。
  
  “那就有劳先生做公正的裁决了。”元若回首看了一眼柳先生，柳先生只无声退至一边，向元若点点头，继续保持沉默。
  
  “姐姐为尊，请。”元若客气伸出一手，盈盈起身让位。
  
  款款落座，芙蓉玉面似笑非笑，元佳的双手，似漫不经心地拨动琴弦，风华尤胜以往。她的琴艺的确得柳先生真传，风格以古朴庄典为主，旋律平和空明，断断续续，如雨大芭蕉点点滴滴，又似千年古音般令人肃然凝神。不足之处则过分追求高古凝重之音，顿音太久而缺乏衔接之间的流动性，很明显属于古代宫廷的奢靡之音，典型的宫廷琴曲风格。
  
  元若暗暗冷笑：元佳，你就这点能耐么？虽然你得柳先生真传，我元若未必会输给你！
  
  一曲奏毕，柳先生不停捋须点头连连，对元佳琴艺大为赞赏。元佳瞥了瞥元若，眸光阴柔，唇角却扬起得意之笑，笑容嫣然动人，红光粉烁中尽现俏然妩媚。
  
  “妹妹，该到你了。”她含了一口淡茶，提醒静默不动的元若。
  
  “那妹妹就献丑了。”元若淡淡一笑，心里暗暗接上一句：元佳，千万别得意得太早，好戏才刚刚开始，洗耳恭听吧！
  
  以前为了避免他人起疑心，她一直将自己的才艺隐藏起来，如今，是时候要大展身手了。元若扬起自信一笑，一指试音，静默片刻之后，开始抚弄七弦。这笑容，入了元佳眼中，心里却隐约的不踏实，便端起茶杯再清啜一口，避开这扎眼的笑靥。
  
  开曲，琴声旋律一弹一响，曲调和谐优美，古色古香之中但见清润，清新乐音流畅自如，犹如珠玉落盘，又似水滴的清宁之音，曲声毫无顿音，而是一调接着一调，清音中有续音，急徐有度，如涓涓流水缓缓流动，余音不绝。琴声清畅，欣然灵活。琴曲清新，悠远淡泊。
  
  她以绵绵续音渐渐收尾，直至余音殆尽。抬首但见众人一脸沉醉，仍在无穷回味，唯独元佳失了往日的恬雅之色，镇定的面具之下心中早已暗涌连连，却仍不露声色。
  
  “妙曲！妙曲啊！”柳先生朗朗大笑，惊叹连连，“老身还未听过如别致的琴曲和旋律，如今能一饱耳福，幸哉！幸哉！”
  
  见元佳依然静声端坐，元若浅浅一笑，道：“先生对我姐妹二人均有赞赏，以先生之见，究竟是谁胜出？”说着，她余光斜视了一眼元佳，悄悄观察着元佳看不出喜怒的神色。
  
  “这——”柳先生顿了顿音，抬眼看向元佳，有所犹豫。
  
  “恩师不妨说出您心中的答案。”元佳恢复以往神姿，笑靥夺目耀眼，使人觉得她落落大方。
  
  元若茶盏举至唇边，余光微瞥间淡漠一笑，她元若就如此坦率自我、不知天高地厚，莫要以为对手是一个欲要置她于死地的宜妃娘娘，她就会卑微惊恐的退缩！
  
  柳先生沉吟片刻，稍微敛了敛容，他看向一脸端静的元佳，沉声道：“娘娘的琴艺自然不在话下，琴音靡丽雅致，弹奏的技艺较之三小姐略胜一筹。”他悠悠端起茶盏，茶盖擦了擦两下，没有喝茶之意，只是将赞赏的目光扫向元若，继续道：“三小姐弹奏的技艺稍为青涩，然而，三小姐的琴风，清丽新颖、别致出色，旋律不疾不徐，一奏到底，竟无一顿音，与一般琴乐大相庭径，有悖常理，让老身大为疑惑，老身授琴几十年，从未感受过此等琴风。但将整曲听完，老身方茅塞顿开，三小姐是有意打破这古琴乐理，将旋律与音律左右衔接，放任自由，使得灵活清俏的风格浑然自成，打造出一种清远淡定的心境。老身认为，娘娘与三小姐各有所长，若要定出胜负，请恕老身难以言断啊！”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应令先生为难，以先生之意，我与姐姐各有所长，那么就是打成平手，平分秋色了。姐姐，您说是吗？”元若淡淡一笑，这个台阶，对大家都好，相信元佳也不会拒绝。
  
  只见元佳悠悠起身，那冷光闪烁的眸子直直对上元若的眼睛，一步一步，徐徐地向元若逼近，原本面无表情的玉容，突然如昙花一现，绽放出艳丽夺目的笑靥，步步紧逼的气息令元若瞬间窒息，“妹妹果然天赋凛然，简直超乎本宫的想象。妹妹的能力，竟然已经与本宫平分秋色了，看来，本宫得好好抓把劲儿了。下次，若再有机会切磋，妹妹也不要让本宫——失望才是。”说到最后几个字，元佳微微扬起双蛾黛，瞳仁凝聚的一瞬，眼眸勾魂摄魄般，妩媚异常。
  
  弦外之音，元若这21世纪的头脑怎会听不出？她会意一笑，坦然接招，似笑非笑的一字一句道：“若有机会，妹妹一定跟姐姐一较高下，下一次，一定会有一个清晰的结果。妹妹绝对，不会让姐姐您失望。”
  
  “本宫，就拭目以待。”元佳亦是一字一顿，清晰有力地回应。原本笑靥如昙花的脸，瞬时变得冷若寒霜，她双手高高掬起，云罗水袖一挥，“告辞！”
  
  待人走远，元若方轻扬下巴，深深吸入一口凉气，侵骨的凉意，瞬时贯透整个胸腔，“果然是后宫中的妃子，但是，我元若也绝非省油的灯。”
  
  柳先生见人散去，他长叹一声，这叹声是失望，亦是无奈。元佳如此城府，他知道，昔日娇羞清纯的可人儿，已经不复存在了。又似想起什么，柳先生侧首看向元若，道：“请恕老身多言，刚刚三小姐弹奏之曲是——”
  
  “云水禅心。”元若淡淡回应。中国古典名曲之一，清心空明，淡泊宁远的意境最符合她的心境，是她在现代学琴时喜欢弹奏的一首曲子，这首曲子，也曾为她夺过奖项。
  
  “云水禅心？好名字，真是好曲子呀！老身，真是老喽——”柳先生深深叹息，摇了摇首，慢悠悠地踱出了书阁。元若望着他老态背影远去，轻轻含笑的俏皮道：“不好意思，这是偷来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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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兰突然跨槛而入，险些摔跤，“三小姐，您、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