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的琴音

接到杨笑尘的电话那天，笑凡有些意外。
    因为那阵子各种杂志上都是关于笑尘的报道，他在几次大赛中，取得了极好的成绩。
    前两天，笑凡刚刚接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没定下神，就又接到了这个远在大洋那边的哥哥的电话，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约了他见面。
    笑凡在约好的酒吧里等着他，却不曾想他落座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只皮箱，显然一副刚下飞机搭车过来的模样。
    “等很久了吗？”
    “没有。”笑凡微微摇头，虽然他真的等了很久，要不是这酒吧是通宵营业，大概早就被轰出去了。
    “抱歉，航班延误了。”他在弟弟面前，还是常常底气不足。
    “不碍事。”笑凡露出一丝浅笑，也算是安慰，“一路很累吧？怎么不休息一下再约呢？”
    “我明天就得回去了，我是瞒着妈回来的。”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看来笑凡最初的不安是有原因的，杨笑尘这个时候回国，本来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是……白素素……”
    “我没猜错的话，和她家人有关……”听到笑凡这么说，笑尘显然无法再与弟弟对视，他避开了他锐利的目光，有些慌张。
    “你已经听说了白皓还有苏阿姨的事情么……”
    “嗯……”笑凡等着哥哥的解释，他知道他正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惜一切出现在这里。
    “你，答应过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帮我实现梦想……”
    “是……”
    “那场车祸，并不完全是意外……”杨笑尘咬咬嘴唇，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杯子。他下定了决心，有些痛苦地抬起头，“我甚至可以说是害了他们的帮凶。”
    “到底是怎么回事？”笑凡皱起眉头。
    “白皓和苏阿姨对我都很好，一开始接近他们，我是别有用心，可后来，我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妈说的那么坏……我没想害他们的！！我不知道！！”杨笑尘的脸上爬满了痛苦。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点讲！”
    “妈妈恨苏阿姨还有白叔叔……”杨笑尘垂下头，开始讲述了那段属于父母辈不堪回首的过往。这也是后来，他与白家亲近，从白宇口中听来的。
    “如果，真要把所有的一切事情联系起来，笑凡，你的手会这样，或许也和素素家脱不开关系的……因为，要不是素素的外婆，不会有我们的出生，也不会让我们过得这么苦……本来我们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我们的父母，从未相爱过。”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只想知道，这些年，妈都是在所谓的‘复仇’了？”笑凡勾了勾唇角，那表情更像是冷眼旁观。
    “没错……她做得一切，包括她教我们弹琴，这都源自她的复仇心理，和妈这么多年在一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可是在和白家一起的那段日子……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我不过是妈的棋子……”他的喉咙有些哽咽，“我已经在尝试着改变……和母亲这么多年，她没有教会我的，我没想到是白皓教会了我……”
    “哥……你不要告诉我，那车祸就是妈的报复……”
    “如果我说是呢？”杨笑尘轻叹，抬起了眼眸，“是妈建议我一定要去听那场音乐会的，而且让我和苏阿姨一起去……你知道那场音乐会并不是妈喜欢的古典钢琴，我当时是有些怀疑的，可我还是存有侥幸心理，我叫了苏阿姨，没想到她和白皓一起，他们搭乘了同一辆车，事故就是在他们赶来的路上发生的……”
    “可是当时你在美国，妈不是在德国的吗？怎么会这样？！”
    “笑凡，我从未跟你提起过，我的继父，不，是我们的继父……他虽是德国人，可是生意有一部分是在美国的，我不知道妈居然能利用她和美国分公司相识的人，就伤害到苏阿姨……”
    “哥……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良心不安……这些年，你的事情已经让我承受不起，我别无他求，只是想求得素素的原谅！！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哥哥……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好么？这真相的痛苦，我们来承受就好了，不要再牵涉素素……我宁愿，她相信弟弟的事故就是个意外。”
    “笑凡，我知道你喜欢她，我理解，你怕说出了我和妈的事情，你会两难？如果素素因此怪罪你，你们两个人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你也该为素素想想，你能瞒着她一辈子吗？万一……”
    “如果，有一天，她不小心得知了真相，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都不会说什么，因为现在，我必须要保护她不受一丝伤害，哪怕是要欺骗她，仇恨这种东西，总要有个人来承担，我希望那个人不是她……”
    “……”杨笑尘垂下头，的确，他从来都不会去为别人考虑，只愿求得自己心灵的安宁，可是这种安宁换来的却是别人的痛苦，这么多年的悲剧，难道真的还不够多吗？如果不是因为仇恨，就不会有弟弟的不幸，白皓也不至于……“也许，你是对的，我不会把真相告诉素素了，正如你说，这件事情到此了结，虽然我不知道我们这么做是否正确……”他抬起头，“这次，我听你的……”
    “谢谢哥。”
    “不，笑凡，我一直没想到你会原谅我……即使当初你说了那样的话我也心存疑虑，……可是现在，我也有一些明白你了。”杨笑尘叹口气，“最近妈一直催着我参加一些演奏会，提高曝光率和知名度，不过，我更想专心做自己的音乐，可能会销声匿迹一些日子……”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快要读大学了吧，自己保重，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还有……爸。”他扬起笑容。
    笑凡会害怕，他心里很清楚，哥哥之前所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他当然最最担心的就是将实情告诉了素素，会影响到他们两个人的感情。而且虽然那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做了这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可是她毕竟是母亲，给予了生命和这血肉之躯，她抛弃了他不假。作为母亲甚至作为人，她都很失败，可是，她会为她做的所有事情付出代价，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了吧。
    所有痛苦的真相，由他一人承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