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琴·绝音

  
  一记寒光，直直射入忆香眼中，她冷不丁一个寒颤，只觉冷得透骨，彻凉入心，刚刚嚣张的气焰不由暗了下去，她咬了咬唇，急忙跟上元若的脚步。
  
  疾步来到东苑时，正见卓媛正悠哉地在摇椅上扇着绢扇，嘴里还哼着小曲儿，一身锦丽绸衣，满头珠光宝气，贵气而慵懒。
  
  元佳也来了？！元若皱了皱眉，母女俩一道，明摆着是给她来个下马威。
  
  她瞥了一眼端坐在卓媛身旁的元佳，才几日不见，却是丰腴了许多，她穿着较为宽长的锦服纱衣，掬起的宽大水袖将半个身子遮掩起来。看见元若走进阁内，她微微扬起嘴角，事不关己的表情。
  
  元佳望了一眼元若，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甚是矜持。看她举杯时，元若无意发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顿时明了。难怪如此趾高气昂，原来怀上了龙裔——
  
  “问兰呢？”元若淡淡出声，直接切入话题。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见过本夫人和宜妃娘娘，居然不行礼，韦缦君是怎么教你的？！”卓媛的高调嗓音怒喝出声。
  
  元佳静声不语，面无表情地安坐在一旁，抬眸，静静的看着元若。
  
  元若冷然一笑，将头偏向忆香，反讽道：“那卓夫人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调教下人的，竟然由得自己的下人在主子面前如此无礼？”
  
  卓媛不明所以，冷颜看向忆香，却见忆香脸色大变，目光闪烁，低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一人。卓媛见她如此，也明了个大概，她狠狠刮了忆香一眼，暗暗低骂一声。她继而看向元若，慢条斯理又无比傲慢道：“你的下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竟然敢随随便便摘我的兰花。”
  
  终于进入话题了，元若敛起笑容，讽言笑道：“卓夫人，你就如此肚量吗？不过是一朵兰花而已，何况，你有何真凭实据可以证明，是问兰摘了你的兰花？”
  
  “你想要证据？很简单，来人呀，将心眉传上来。”卓媛悠悠喝了一口茶，等着证人的到来。
  
  不可能会有证人！元若心下一惊，昨天她曾经仔细观察过四周，除了游园的她们，根本无一人在园内，除非是卓氏日里派人监视她的暗使！但是，卓氏也不可能以暗使作为证人，如此只会暴露了她的不轨行径，她如此隐蔽，无非是害怕被元文杰发现！
  
  心眉这个人证，绝对是捏造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问责
  
  不一会儿，心眉被带了上来，瑟瑟缩缩的一个小丫头，低低垂着头，冷汗涔涔。她战战兢兢向元佳和卓媛请了个安。
  
  卓媛傲声审问道：“你说，昨日是否看见问兰这丫头摘了本夫人的兰花？！”她的声音威严肃冷，说是审问，却更像是命令。
  
  心眉缩了缩弱小的身体，悄悄抬起头看了元若一眼，只觉全身冻得发抖，她嚅嗫了半晌，终于回答道：“是、是的！奴婢亲眼看见问兰摘了大夫人的兰花。”
  
  元若幽幽望着心眉，淡然问道：“哦？既然你亲眼所见，那你能否告诉大家，问兰摘了那朵花之后，接下来又做了什么？”
  
  心眉一听，却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不敢直视元若清澄透彻的眼眸，似乎那一股澄明照得她更显心虚，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奴、奴婢不记得了。”她索性来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真不记得了，还是根本就没看见？”元若眼眸暗了暗，字字如锋芒般犀利。她心里暗笑卓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想要捏造证据，也应该选个机灵的人，像心眉这样怯懦的人，只须摆摆脸色，便会不攻自破。
  
  “不、不要问了，奴、奴婢真的不记得了！”心眉痛苦的紧紧捂住耳朵，猛然的连连摇头。
  
  “蠢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把问兰这丫头给我带上来！”卓媛高声发号施令，厌恶地睨了一眼心眉后，便不再看她。
  
  两个侍卫将心眉带了下去，半晌之后，问兰颓然地被拖了上来，元若转身一看，却见问兰双脚无力般面无生气的，衣服和发丝都是一摊凌乱，嘴角一丝鲜血流出，纤弱的身子像是被鞭子狠狠打过，残破不堪的衣服上留下条条撕裂的痕迹，绽开的皮肉中还渗出血来！
  
  元若急忙向她走去，看着问兰这副模样，她心中隐隐大痛，不由愤声道：“你们太过分了！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居然私自对她用刑！”
  
  问兰被侍卫扔在地上，乍一听到元若熟悉的声音，暗无生气的眼睛霍然一亮，她一边吃力地爬向元若，一边失声痛哭道：“三小姐！您救救问兰，救救问兰——”
  
  元若赶紧屈膝蹲下，扶住趴倒在地上的问兰，却发现问兰竟然连行走都不能，她急忙撩起问兰破烂的裙摆，发现脚踝处均有两道青紫的淤痕！元若的心仿佛被针扎一般疼痛，禁不住哽咽道：“问兰，你的脚——对不起，我没有能保护你......”
  
  “三小姐，不关你的事。昨儿半夜，问兰就被带走了，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三小姐无须自责。”她虚弱的说着话，或湿或干的泪痕布满了她惨白暗淡的小脸。
  
  “很痛吧......不要怕。”元若伸出手，想要替她抚摸痛楚，可眼前密密麻麻的鞭伤触目惊心，她的手滞在空中，竟不知如何替问兰抚平这遍体鳞伤的痛。她真的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奴婢，亦是一个人啊，竟遭如此惨不忍睹的虐待！一夜之间，他们究竟对问兰用了多少次刑？！元若愈想愈是愤怒，抓住问兰的一双手不知不觉间皆已颤抖。
  
  “现在有三小姐在，问兰就不怕了。”问兰握紧元若的手，元若只觉得问兰的手冰冷无比，她的心，绞得更痛。
  
  “现在不是让你们主仆俩诉苦的时候！”卓媛看见她们凄凄艾艾的模样，受不了的睨了睨眼，耐不住地呵斥出声，又见元若等人都回过头，她继续昂然道：“这些兰花是本夫人精心养护的，连本夫人都爱惜有加，摘了本夫人的花，显然是不将本夫人放在眼里！”
  
  一直静默不言的元佳，突然出了声：“娘，她一个小小丫头，能如此胆大妄为，想必与主子的唆摆脱不了干系。”她慢悠悠的说着，还是那样的轻声细语，她将视线锁定在元若身上，忽然嫣然一笑，笑意柔得阴美。
  
  元若抬眼一看，却是暗暗冷笑，元佳静坐了许久，就是为了等这句话么？问兰不过是一根导火线，元佳不过是想将火引到她元若身上，果然如此啊，上次元佳输了琴，这口怨气恐怕是憋到现在了吧。
  
  “宜妃娘娘到底想说什么？以你的口气，似乎我才是幕后的主使。”她扬了扬清眉，直接将话题挑破。
  
  元佳悠悠站起身来，一步一步，优雅有度地走到元若跟前，她定定地望着元若，道：“府里无人不知这些兰花碰不得，这个丫头在府里待了这么久，不可能连这个禁忌都不知道，除了十几年来一直装疯卖傻的你。若不是有人唆使，她有这个胆量吗？”
  
  她转头看向问兰，温声细语道：“问兰丫头，你说是不是？”问兰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她看看元若，微微动了动干裂出血的唇瓣，终是没有说话。
  
  问兰的怯懦瑟缩，尽收元佳眼底，元佳面露温婉地笑道：“问兰丫头不说话，本宫当是默认了。元若，你还有什么话说？”声音轻柔婉转，没有一丝一毫的迫力，元佳柔柔看了看元若，又是高深一笑。
  
  问兰的神态举止，元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眼眸幽幽一闪，她放开问兰站起身来，与元佳面对面的对视，竟是毫不在乎的笑道：“不错，是我叫她做的。那些兰花如此讨喜，我便要求问兰摘来让我瞧瞧。”
  
  她从怀里取出昨日被捡起来的兰花，举到元佳面前，似笑非笑的又继续道：“兰花淡雅清丽，固然很美，可它始终是一朵花。但凡任何一朵鲜花，不过是盛放一时，一旦脱离了枝头，很快便萎靡不堪。我摘这朵兰花，不过是想验证看看，我说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没想到居然犯了卓夫人的忌讳，真是罪过啊——”
  
  元若话中有话，她微微扬起下颔，面上似笑非笑，目光炯炯地盯着早已变了脸色的元佳，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我的‘好’妹妹，果然是伶牙俐齿。”她压制心中的不快，依旧温言细语，眼中的一道犀利倏地一闪而过。好一个元若，居然敢指桑骂槐！
  
  “哼！你终于敢承认了，故意指使身边的丫头践踏本夫人的兰花！”卓媛怒气骤然而起，狠狠的瞪着元若。听到元若如此意外的承认，却有违了她的初衷，本以为这疯丫头会借故推托，她也好逼得她哑口无言，便得机教训一番，却没想到元若竟承认得如此干脆！
  
  元若将身子一转，对着高坐在上的卓媛，淡淡回击道：“不！我承认是我指使，但我似乎从未说过‘故意’二字。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并非有意冒犯，难道卓夫人竟为了一朵小小的兰花来责罚我这个元府三小姐吗？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夫人名声会恶上加恶，我想，夫人应该不会因小失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