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琴·绝音

元若在心里低低呐喊，此时此刻，她真的无比想念，想念他身上独有的杜若清香，淡而雅，清而温，这股气息久久留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淡退。
  
  回忆往昔，她的心终于不再复杂、不再犹豫，竟是面临生离死别之际，她方才懂得了命的珍贵，心里的迷茫竟在此时变得无比清晰。其实，她一直需要着，只是逃避罢了。
  
  她需要什么——是被保护的感觉。
  
  “洛渲，其实你一直在我心里，有你住在里面，我真的觉得不孤单，不害怕了......”原来坦然接受，竟是那么教人舒心。她终是深深吸了口气，顿觉清明畅达，再呼出时，一切的混沌渐渐弥散。
  
  她莞尔一笑，退回屋内，关紧门扉，任屋外风雨漫天，她终是安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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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她所料，天还未破晓，宫里的老太监李公公便携来了太后懿旨，全府上下尽恭顺跪于大堂，敛容屏息听着李公公的尖声怪调，大气也不敢出。人人伏垂着头，独独元若挺直纤躯，抬首望着嘴里念念有词的李公公。
  
  “太后有旨，元府元右相之小女元若，因不满庶出身份，积怨笃深，报复宜妃，谋害龙裔，罪无可恕，即刻押往刑部大牢，择日游街处斩。元府上下不可为之求情，否则以同罪处决——”李公公将尾音拖得长长，他俯视一眼众人，跪得笔直的元若一眼便瞧进他眼内。
  
  一脸无畏的元若直直看着他，眸中一股莹莹清光，令他心中微微一动，以他在宫中阅人无数的老辣经验，便知这女子气韵不凡，大难临头还如此铿然无畏、淡定从容。若是在宫中，怕是早已——
  
  李公公微眯老眼，打量了半晌后，才尖着嗓音道：“你就是元若？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我是元若，小女子会领旨，但不会谢恩。”元若起身，悠悠上前接过懿旨，口气淡漠如常。心里却觉得一阵好笑，什么“不满庶出身份、积怨笃甚，还谋害龙裔......”，这一切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太后究竟是帮亲不帮理之人，幸亏她有先见之明，否则还真只能坐着等死了。
  
  听到元若出言不逊，李公公刚刚对她的好感一闪而逝，怒气一下子升上心头：“好一个刁嘴的丫头！能让太后赐死，也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
  
  元若一听，不禁失笑出声，清声道：“按公公这么说，在我死之前，还真不得不好好谢恩了。”
  
  她笑得一脸轻松，毫不在乎的模样使得李公公咬牙瞪眼，一口气几乎顺不上来。
  
  “若儿，不得放肆！”元文杰心知元若秉性，恐她再出言顶撞，立即拱手转向李公公，恭敬道：“李公公，小女不知大体，您德高望重，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元右相言重了，今儿看在元右相的面子上，老身就不计较。一个快死之人，也嘴硬不了几时了。”李公公哼一声后，将手一挥，命令道：“还不快将她拿下，押往刑部。”
  
  一直站立于他身后的御林军齐齐应诺，其中两人上前钳制住元若，元若不作抵抗，任由他们抓着自己的双臂。
  
  韦缦君此时竟冲上前来，用力扯开两个御林军，泪流满面的呼喊：“若儿，不要啊——我求求你们放了她，我女儿是冤枉的，请你们将事情查清楚，宜妃是自己摔倒的，不是若儿有意谋害她呀！”她竟是疯狂了一般，使劲推着御林军，元若因此而被钳制得更紧。
  
  “哼！宜妃娘娘刚刚醒来不久，她已经亲口证实了此事，事已至此，由不得你再求情了！”李公公柔柔挥动兰花指，冷冷睨了一眼哭喊的韦缦君。
  
  亲口证实......元佳居然如此心肠？！元若的心渐渐凉了下去，她不笑，也不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发狂的母亲，心里的痛一点点的扩大，弥漫全身，只觉喉头燥裂无比，她动了动唇，面上不忍道：“娘，不要这样。我不会有事的，相信若儿——”
  
  元文杰见之，亦是苦板着脸，生生将韦缦君拉开，沉声劝道：“缦君，你就让若儿安心离开吧。你若是如此，你教我和若儿怎么放心得下？”
  
  韦缦君哭声连连，一声声凄惨哀嚎，令在场的下人不禁动容，有的丫鬟已举起衣袖悄悄拭泪，唯有卓媛一人，看戏似的站在众人之中，笑得无比灿烂，得意的笑容里，隐藏的是嘲讽，是森然，是胜利。
  
  这样的场面，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她们母女分离，阴阳永隔，真是无比痛快！
  
  卓媛心中忍不住暗暗阴语：“韦缦君，你知道什么是痛了吧？折磨你最珍爱的人，比报复在你身上来得更痛快，我以后会天天去看你，看着你日日以泪洗面的模样！”她还不忘在心里阴阴冷笑。
  
  韦缦君忽然放开一直揪着不放的御林军，紧紧抓住元文杰的手，激动道：“文杰，我求求你，一定要救她，救救我们的女儿！我不能没有她啊——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凄凄哀哀地看着元文杰，眸里尽是殷切与寄望，痴痴然的等着元文杰的答复。
  
  元文杰重重长叹之后，只将韦缦君拉入怀内，拍着她脊背，安慰道：“我会尽力想办法，你且冷静冷静。”语毕，他心中越发沉重，他昨日一下朝，便被太后急急传召入宫，得知事情始末后，他虽极力为若儿脱罪，太后盛怒之下根本不听劝言，只暗示他做好失去骨肉的心理准备。太后金口烁言，话一出口便不再更改。宜妃醒来后接受不了失去骨肉之痛，恨恨道是自己的妹妹元若加害于她，两个女儿各执一词，他到底要相信谁？皇上痛失爱子已无心理会，只道交与太后处理此事，一直守候在痛苦不堪的宜妃身边。他回府时便已知晓太后之意，果不其然太后连夜便下了懿旨。
  
  元文杰看了一眼元若，眼神与心情一般复杂难辨，神智恢复后的元若性子倔烈，不甘受人欺负，她若存心报复，也不足为怪。况且二女儿元佳醒后一口咬定是元若有意加害，相较之下，他更愿意相信一向温婉娴静的元佳。他看看自己的小女儿元若，眼神仍是无比复杂。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入狱
  刑部的大牢阴湿暗沉，不见天日的压抑气息瞬间笼罩全身，元若猛地挣脱御林侍卫钳制她的手，声音清漠悠远：“我自己走。”
  
  御林侍卫怔了怔，知道她已身在牢中，纵使插翅也难飞，唯有松开了手，尾随元若身后，看着她往牢房走去。
  
  元若款款而行，脚步不疾不徐，淡定而从容，清冷气韵一时惹来众人回望，不由惊起各个牢房里一声又一声的凄诡哀嚎，骤然响震整个大牢。
  
  她幽幽经过一个个牢房，眼睛不离路过时见到的每个重囚，但见他们披头散发，浑身散发出阵阵恶臭，那一双双充满幽怨的眼神，使得她在多年以后仍旧印象深刻。每每想起时，都忍不住一番怜悯。
  
  “放我出去......”
  “我是被冤枉的......”
  
  他们哀求着，虽然知道哀求无用，但总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那是对生的渴望，对自由的渴望。或许，这里关押的朝廷钦犯，许是罪恶滔天，许是无辜受冤......
  
  元若抿了抿唇，收回眸光，同情他们又有何用，她自己都自身难保。时间仓促，她心已知道，问兰应该赶不到缁涴了吧。择日处斩究竟是什么时候？或许，她的命都留不到明日了。
  
  元若心间一闷，不愿再想下去，深深一叹之后，走进了一早为她打开的牢门。
  
  时间一点点的流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然静静坐在角落，昏暗的大牢不辨日夜，她望望几个吃酒正欢的牢役，起身靠近牢门，淡淡问了一声：“几位大哥，可否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哟，小娘子，等死等得不耐烦了吧？哈哈哈——”其中一个侍卫走近元若跟前，猥琐的伸出手指，欲要触摸元若的下颔，元若将头一偏，退后两步，及时躲过他的轻薄之举。
  
  元若眉头一皱，想不到牢里的牢役如此放纵荒淫。
  
  牢役色色而笑，道：“你要是肯让大爷我摸一摸，大爷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他的话引来身后轰然大笑，尽是猥琐不堪。元若清眸一凛，冷冷瞪向眼前之人：“朝廷居然养了你们这一群无耻之徒！”
  
  “大爷我就是无耻，刑部刚刚下了命令，明日午时将你问斩！反正你都快要死了，何不如在死之前让我们爷儿几个乐一乐，也死得有价值。以你这副丑模样，大爷我就委屈委屈，哈哈哈——”牢役猖狂大笑，掏出钥匙利索开了牢门，进了牢里，立即又将牢门的链条拴上，他奸笑着，搓搓双手，一步步向元若逼去。
  
  明日午时问斩！！这么快？！那问兰岂不是还没赶到缁皖，她就已经断命了？！元若大惊失色，又看到牢役向她一步步逼近，她唯有镇静地一点点往后退，却是被绊了一下，猛然坐倒在地。灵机一动，放在背后的手不知抓到了什么东西，她悄悄握紧将她绊倒的硬物，准备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