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老人

第11章


乔治·希金斯在证
词里曾经提到,赖文达和亚瑟爵士谈话最激烈的时候,那赌注登记人提高了声音要胁他,
阶梯顶端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他们的谈话,那个声音说的是:‘你的茶快凉了。’”
  “没错——可是——”
  宝莉想争辩。
  “等一下,还有第二点。那是一位女士的声音。好,我做了一件警方该做却没做的
事。我跑去从赛马场一边朝花园阶梯看,那些阶梯在我心目中,是解决这案子非常重要
的线索。我发现那是个大概只有十几步的矮阶梯,查尔斯·赖文达提高声音所讲的话,
任何人站在阶梯顶端一定每个字都听到了。”
  “就算是这样——”
  “很好,你承认了,”他兴奋地说:“然后就是最最重要的一点,奇怪,检方怎么
一点也没想到。当那男仆区普第一次告诉赖文达,说亚瑟爵士不能见他的时候,他非常
生气;然后区普进去和他的主人讲话;过了几分钟,当那仆人再次告诉赖文达主人阁下
不见他,他只说:‘好吧,’好像一点儿也无所谓。
  “所以,显然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赌注登记人的心态。好了,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呢?把所有证词都回想一下,你会发现这几分钟内只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亚
瑟夫人进了房间。”
  “要进入吸烟间,她一定会经过大厅,也一定看到了赖文达。在那短短的几分钟之
内,她一定了解到,这人非常坚持,所以对她丈夫来说,是个活生生的威胁。别忘了,
女人做过千奇百怪的事,她们之于研读人性的学生来说,远比道貌岸然的老学究更像个
谜,后者从来没那么复杂。就像我前面推论的——其实警方也应该一直这样推论——如
果不是要掩护那个有罪的人,为什么亚瑟爵士要刻意去指控一个无辜的人谋杀呢?
  “不要忘记,可能有人已经发现了亚瑟夫人;那个叫做乔治·希金斯的人,可能在
她逃走之前看到了她。他的注意力,还有警方的注意力,都必须被转移。于是亚瑟爵士
凭着他盲目的冲动要救他的妻子,不惜任何代价。”
  “她可能被麦金塔上校撞见。”
  宝莉还在争辩。
  “是有可能,”他说:“谁知道呢?那位英勇的上校必须对他朋友的无辜宣誓作证。
他的确可以凭着良心宣誓,作证之后他的责任就了,因为没有一个无辜的人当了真正罪
犯的替死鬼。属于亚瑟爵士的刀子永远可以为乔治·希金斯洗刷罪嫌。有一阵子,大众
的矛头指向她丈夫;幸运的是,从来没有指向她。可怜的她,可能死于心碎;可是女人
陷入情网时,心里想到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她们深爱的人。”
  “对我来说,这件事打一开始就很清楚。当我读到命案的报导——‘刀子!刺杀!’
呸!难道我对英国罪案懂得还不够多,不会马上确定,没有一位英国‘男人’会从背后
刺杀被害人?管他是贫民区出来的混混还是伯爵的儿子。意大利人、法国人、西班牙人
会这么干,而且容我这么说,大多数国家的女人也都会。英国男人的直觉是击打,而不
是刺杀。乔治·希金斯或是亚瑟爵士可能把对手击昏,只有夫人才会静静等着敌人转过
身去。她知道自己的弱点,绝不愿意失手。”
  “想想看吧,我的推论没有一点漏洞,可是警方却一直没想通——这桩案子可能又
是这样。”
  老人走了,留下宝莉小姐依然注视着照片。照片里那个漂亮,貌似温柔的女人,她
决断执著的嘴型,大而忧郁的眼眸里难以理解的奇特神情,都让这个小记者觉得,这桩
赌注登记人查尔斯·赖文达被杀的案子,虽然凶手行径怯懦而邪恶,但对警方与大众一
直是团谜,实在值得感激。
 
四、地铁神秘命案
  
  
1.猝死的妇人
  李察·佛毕学先生(《伦敦邮报)的记者)对这件事情大发脾气,实在情有可原。
宝莉一点儿也不怪他。
  他那毫不遮掩的坏脾气颇具男儿气概,反而让她更喜欢他,毕竟他所说所为的背后,
只是一种男性妒嫉的表现,恰恰满足她的虚荣心。
  更何况,宝莉对整个事情分明感到内疚。她答应了迪克(也就是佛毕学先生)两点
整在皇宫剧院外头见面,因为她打算去看莫德·爱伦的午场表演,也因为他自然想跟她
一块儿去。
  可是两点整了,她还在诺福克街的面包店里,面对一个把弄细绳的丑怪老头,啜着
凉掉的咖啡。
  可是你怎么能期待她记得莫德·爱伦或是皇宫剧院,甚至因为这些事而想到迪克?
角落里的老人已经讲起那件地铁的神秘命案,使得宝莉忘了时间,忘了她置身何处,也
忘了有事要做。
  其实她今天很早就来吃午饭了,对于下午那场皇宫剧院的演出,她非常期盼。
  她走进面包店时,那稻草人似的老人正坐在他的老位子上,可是他始终一语不发,
小姑娘只好大嚼她的薄饼奶油。这人多么粗鲁呀,连个早安也不道一声——她正这么想
着,他突然冒出的话,却引她抬起头来。
  “能不能请你,”他突然说:“描述一下刚才你用咖啡、点心时,坐在你旁边的那
个人?”
  宝莉不情愿地把头转向远处的门,一个穿着薄外衣的男人正快步穿过那扇门走出去。
宝莉刚坐下喝咖啡吃面包的时候,旁边桌子确实坐着那个人。不久,他吃完了午餐——
不知道他吃的是什么——到柜台付了帐,然后走出去。对宝莉来说,这件事看来一点也
不重要。
  所以她没有回答那粗鲁老人的话,只是耸耸肩,要女服务生拿帐单来。
  “你知道他高还是矮,黑还是白吗?”角落里的老人继续说,看来丝毫没有被她的
冷漠窘住:“你到底可不可以告诉我,他长得什么样儿?”
  “当然可以,”宝莉不耐烦地说:“可是我看不出来,我描述这面包店里的一位客
人,到底有什么重要。”
  他沉默了一会儿,紧张的手指在宽大的口袋里摸来摸去,想找那条缺不得的细绳。
当他终于找到了那不可或缺的“思维辅助器”,眼光再度透过半闭的眼皮投向她,不怀
好意地又说:
  “不过假设这事情绝顶重要,需要你对坐在你身旁半个钟头的人做个确切的描述,
你要怎么起头?”
  “我会说,他高度中等——”
  “五呎八时,九吋,还是十吋?”他静静地打断她的话。
  “差一时或两时,我怎么看得出来?”宝莉生气地回答:“他的肤色也是中间色。”
  “那是什么意思?”
  他又问,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就是不黑也不白。他的鼻子——”
  “好,他的鼻子是什么样儿?你画得出来吗?”
  “我又不是艺术家。他的鼻子蛮直的,而他的眼睛——”
  “不深也不浅;他的头发也是特别得让人印象深刻;他不高也不矮;他的鼻子不是
鹰钩鼻,也不是狮子鼻——”
  他带着挖苦把她的描述重复了一遍。
  “没错,”她反唇相讥:“他看起来就是很平凡。”
  “如果你在一堆不高也不矮,不黑也不白,不是鹰钩鼻也不是狮子鼻的人群里再见
到他,比如说明天吧,你认得出来吗?”
  “我不知道,也许可以吧。他确实没那么特别,让别人会特别记得他。”
  “那就对了!”
  他说,同时激动地把身子向前倾,完全像个从盒子里蹦出来的弹簧玩具小丑。
  “完全对了!你是个记者,至少你自称是个记者,注意别人、描述别人应该是你专
业的一部分。我的意思,不只是注意有明显撒克逊血统特征,有漂亮的蓝眼睛、高贵的
眉毛、古典脸庞的达官贵人,而是普通人,那些可以代表他同种同胞百分之九十的普通
人。比如说,一般中产阶级的英国人,不太高也不太矮,留个色泽不深也不浅,可是盖
过他嘴巴的胡髭,戴着一顶把头型和眉毛都藏得进去的大礼帽,一个事实上穿得像他几
百个同胞穿的一样,动作一样,说话一样,没有特色的普通人。
  “想办法去描述他,比如说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星期之内,把他从另外八十九个替身
里指认出来;更坏的情况是,如果他正好涉及某件罪案,而你的指认就可以让他上绞架,
去宣誓作证,去结束他的性命。”
  “试试看,如果你怎么样都做不到,你就比较能够了解,那些最下流卑鄙的罪犯之
一为什么至今还逍遥法外,也会了解为什么地铁谜案到现在还没有破。”
  “我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真的很想为警察指点迷津,让他们好好利用我对这件事
情的看法。你知道,虽然我欣赏那畜生的好头脑,可是我觉得他没被绳之以法,对任何
人都没有好处。”
  “现在地下铁道和各种交通工具这样普遍,曾经号称是‘到城里和西端最好、最便
宜又最快’的老路线常常没人要搭了,老旧的大都会铁路车厢无论什么时候都算不得太
挤。不管怎样,当那一列火车在上个月,也就是三月十八日下午大约四点钟驶入爱得格
街这一站的时候,头等车厢非常空。”
  “列车员在月台上上下下,到每一节车厢里看看,心想或许有人会留下一份值半便
士的报纸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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