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情似梦

林耀估走后，太白楼总算又平静了下来。
    之瑶第一个拍手笑起来：
    “大哥！太解气了！你太棒了！”
    夏嫣然一双妙目也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嘴角含笑。
    裴文进却不说话，他看到谢云雁也是忧心忡忡。
    “他回去后，不用多久，就会知道你是谁了。”她轻声对裴武阳说说，“说几句出口气也就算了，何必弄成这样？”
    “这种人，平时在京城欺压百姓惯了，本就该吃点苦头。”他笑了笑，“没关系，就算闹上去，也不会怎么样的。”
    夏嫣然爽朗地接道：
    “放心吧，我保证，什么林少爷林大人，不管来暗的明的，裴将军绝不会有事！”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你一个姑娘家，难道也是个大官不成？”之瑶好奇地问。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夏嫣然美丽的大眼睛望着裴武阳，微笑地起身向他一抱拳，“裴将军，告辞了！各位，再见。”
    众人亦向她道别，她神彩奕奕地也下楼去了。
    此时，太白楼的客人都基本逃得差不多了，伙计们也围了过来，
    “将军？”
    “你们帮忙收拾一下，等一下问老板有多少损失，报给我。”
    “是。”
    他回头说：“不早了，回去吧。”
    等离了太白楼，外面天已黑了。
    “文进，你先和之瑶回去，我把雁儿送回家。”
    裴文进点头，和之瑶一起向他们道别，朝着相反方向走了。
    谢云雁默然地望着他们走远，才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裴武阳。
    “怎么？”他微微一笑，“刚才不痛快吗？”
    然而，她却没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他，问道：
    “你今天，不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说？”
    她转身慢慢地走着，淡然道：“那林家少爷固然可恶，但你其实也明白，有你的手下在，我根本没有受半分的委屈，又何必闹这么大？你把胸中的气都发在他身上了吧？”
    停下脚步，她柔声说：“下次不要这样了，得不偿失的。万一那位林大人记在心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果……”他慢吞吞地说，“我因此而丢了官位，你是不是就会离开我了？”
    “当然不会，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笑了：“既如此，能够不计后果痛快地出口气，又有何不可？”
    然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声音也低了下来，只有彼此能听得见。
    “雁儿，我只愿你能平安无恙，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一点伤害！”
    不管是这次的偶发事件，还是聂闯这个心头大患。
    他的眼神坚毅锐利，诉说着坚定的情意。
    她眼眶一热，他越是执着，她就越会想到两人茫茫的未来，可是这一切，又该如何说出口？
    “你好我自好。”她也低声道，“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自己。”
    “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除非是你自己离开，不然再大的挫折，我都不会妥协。”
    他并不太了解她的过份担忧，但是，即使困难再大无数倍，他也绝不放手！
    他以为，只要二个人相爱，就有足够的力量，谁也分不开！
    她无奈地笑了笑，抬眼望着万家的灯火。
    “裴哥哥，我们离了这儿，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平平静静地生活，好吗？”
    他刚想说话，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什么，一把拉住她，嘘了一声，闪身来到了拐角处。
    她疑惑地看着他，顺着他眼光望去，竟然看到黑暗的街头走来一个人影。
    是李姨娘！
    在街上碰到李姨娘，虽然意外但并不是不可能，但此刻见她一身的布衣衫，还用青布包着头，俨然是一个普通百姓的打扮，与平时在家里花枝招展完全不同。她脚步匆匆，仿佛有什么急事。
    裴武阳向谢云雁使了个眼色，趁李姨娘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跟了上去。
    只见她七拐八拐，避开了热闹街市，来到城南的一间僻静小屋处，看看四下无人，这才上前敲门，有节奏地敲了二次，每次都是三下，那门便开了。
    谢云雁一把蒙住嘴，才没有喊出来。
    开门的竟然是何管家！
    李姨娘闪身走了进去。
    裴武阳紧锁眉头，朝着谢云雁打了个手势，让她在原地站着，自己则来到小屋的窗下。
    屋子里断断续续传来了二人的对话。
    “你把我叫出来干什么？你知道我出来一趟多不容易，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是李姨娘不耐烦的声音。
    何管家竟然比她更不耐烦：“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再不说几句话，之瑶就可成为姓裴的政治工具了！”
    “哪有这么严重？”
    “什么不严重？姓裴的已经收拢了顾文轩，把大女儿卖了，下一个就是之瑶！据我所知，提亲的还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个监察御史林家，来提亲的时候还是我接待的呢，姓林的儿子臭名远昭，你又不是不知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老爷还没答应呢，这几十个提亲里，哪里就一定会是林家了？”
    “我不管！我不能让我女儿掉入火坑！”
    “你轻点！”李姨娘低声喊，“什么你女儿不女儿的，老爷什么时候同意了？”
    “等同意下来就晚了！这些年来，我忍辱负重，还不是因为当初为了你，我才白白让女儿喊了他十五年的爹！可现在我不能忍了，我再不站出来，之瑶这辈子都完了！”
    “站出来什么呀，还不是死得更难看！”李姨娘终于也骂道，“你这个死鬼不要给我捣乱，别说为了我，这些年来你也捞了不少，别过河拆桥！我答应你，我尽量劝老爷不要把之瑶嫁给姓林的，不过你要是不安份，我也饶不了你！大不了大家一拍二散！”
    …………
    裴武阳没有再听下去。
    他离了小屋，来到谢云雁面前，一语不发地拉着她就走。
    一直离开了二条街，他才停了下来。
    她也不说话，即使没有听到屋中的对话，但看二人的情形，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不由也十分的感慨，看不出平时八面玲珑的李姨娘，竟然背着裴孝杰做这样的事。
    然而，她还是柔声地安慰：“你先别乱加猜疑，可能有什么误会。”
    他自嘲地一笑：“女儿都生下来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她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们做什么我不管，可是，之瑶是无辜的，我不能让我这个妹妹受到任何伤害。”他望着她，沉重地道，“他们说，刚刚和我们打架的林家，已经向父亲提过亲了，要娶之瑶！幸好刚才我们没有报姓名，不然的话，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之瑶也会受不了的。”
    “这……这绝对不可以！”她急着一把抓住他的手，“之瑶是不能嫁给那种人的！”
    “我知道，我相信爹不会答应的。之瑶，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说到这儿，他也不由得一阵难过，这是多么讽刺啊，最疼爱的小女儿，竟然不是自己亲生的！
    “要不你先回去，问问清楚再说。”她轻声劝，“这儿离家不远，我可以自己走。”
    “不行。我先送你回去！不要紧，这事我自有分寸。”
    她默然点头，这样的事，外人谁也帮不上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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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筱慧离开太白楼，直接往盈河坊来，还未进屋，便听到屋外传来凛冽的剑风声。
    这个人，练剑练到吃饭都忘了吗？
    她抱怨着，但心里着实感动，推门而入，果见谢云鹰正在院子里练剑，他的身形快得几乎分辩不清，只能见到一团白得耀眼的剑光，将他玄身的身体全部笼罩在了里面，所经之处，无坚不摧。
    “云鹰！”她站着，轻轻地喊了一声。
    谢云鹰陡得停了下来，他剑出得快，收得也极快，那整团光影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一下子无影无踪，只剩下他颀长的玄色的身影，如一株挺拔的树一般，傲然站在院中间。
    他看着她，原本凛冽的眼神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云鹰！”沐筱慧声音大了些，跑过去，搂住了他的腰。
    他伸臂也抱住了她。
    “你累不累？饿了吗？”她掏出手帕擦掉他满头的大汗，心疼地说，“你怎么不来吃饭呢？再怎么也要休息啊，你武功够好了，不要练了，休息一下。”
    他摇摇头，薄薄的唇角微扬，略微收起了脸上的戾气。
    “云鹰，不管你是赢的还是输的，今生今世，我只嫁你一个人！”
    他伸手掬起她的一络滑顺的长发，问：“你整天跑出来，你爹不骂你吗？”
    他见过那位沐王爷，不讲理到了极点。
    她也摇头，脸上有一丝困惑：“我也觉得奇怪。我还以为他很生气呢，可是，现在他仍然是早出晚归，和以前一样不管我。有时候我在家里和他碰到，他也只是让我不要玩得太疯了。有时候我想和他说一下我们的事，都没有机会。不过现在算了，等你一鸣惊人了，他自然会认识你的。”
    “你爹……在朝中势力很大吗？”
    “当然啦！我爹是先皇还在当皇子时候认识的，他们是最好的结义兄弟，感情很好。后来先皇做了皇帝，就封了我爹做王爷，一切待遇和其他亲兄弟完全一样。虽然现在先皇已仙逝，但是皇上还是十分尊重我爹，凡事都要找他商量，每次下了朝，皇上经常把爹留在宫里。”
    “这么说，你从小到大，也经常出入皇宫？”
    她想了想才回答：“也不是经常。不过皇后娘娘很喜欢我，经常让我进去玩。我嫌宫里规矩多，又闷得很，所以都不太去。”
    “皇后娘娘？”他沉吟着重复。
    “是啊，就是夏皇后。她人可好了，又温柔又贤慧，可惜，皇上虽然尊重她，心却不在她那儿，她其实也挺孤单的。”
    谢云鹰握紧了她的手，有些紧张地接道：“皇上，是不是有个姓张的妃子？”
    沐筱慧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她的？”
    “你和她熟吗？她到底是什么人？”
    “说不上熟，见过几次。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那种很媚的样子，反正，就是狐狸精一个！听说她没什么背景，只是一个民间女子，因为长得漂亮，所以被皇上看上了。入宫的时候是个美人，后来皇上还想封她贵妃，但因为她一直都没有生育，所以到现在也只是普通的妃子。”她撅起嘴，“你打听她干什么？你对她也有兴趣？有没有搞错？她虽然漂亮，可是比我老多了！”
    他一下子笑了，原本郁结的心情也因她的话而轻松了许多，抱紧她，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深吻：“你吃哪门子飞醋？我可只对你一个人有兴趣！”
    “嘿，这还差不多！”她眉开眼笑。
    谢云鹰拉着她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继续问：“那个姓张的妃子，皇帝都听她的吗？”
    “才不是呢，皇上最喜新厌旧了，再加上她没生孩子，，现上好像也不太去她那儿了，大概也是腻了。”
    “她被打入冷宫了？”
    “那倒不是。不过皇上不去了，别人自然也就不去了。上个月我好像见过她一次，她冷冷的，很瞧不起人的样子。”
    “筱慧！”他盯着她，“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她问。
    “你再进宫一次，去见她，能不能让她出来和我见一次面？”
    “为什么？”她柳眉倒竖，“你还是对她有兴趣？”
    “她都能当我妈了，我怎么还会对她有兴趣？”他啼笑皆非，“我只是有事要问她。”
    “什么事？她是你家亲戚？”
    他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