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情似梦

54 第五十四回 人寒心忧悸,皇命毅可违


“云鹰,你有事瞒着我吗?”沐筱慧不高兴地问。
    谢云鹰揽住她:“我不是瞒着你,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说。”
    “可是……宫里的娘娘是不能出宫的,而且你也绝对进不去。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你们见面。”她为难地说。
    “好吧。”他决定道,“你也可以帮我去问问她。”
    “我?你要问什么?”
    “筱慧,聂闯没有死!今天我和裴武阳都见到他了!”他突然冒出了一句。
    她吃惊睁大了眼睛:“什么?”
    谢云鹰慢慢地,一点点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听得她乍舌不已。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怪不得还说让我们去吃饭,”她生气地道,“干嘛不告诉我们?瞧不起女人啊!”
    “不是。只是怕你们感到害怕,我们本想尽快解决掉,别再让这个混蛋再介入雁儿的生活了。”
    她点点头:“说得也是,可惜又让他跑了。云鹰,你真的相信他的话?而怀疑裴大哥吗?”
    “怎么会?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姓聂的会用师父独门的暗器,为什么他会知道我们家的事?我父亲是独子,家里亲戚朋友都很少,从来没有姓聂的和我们家来往。还有那个宫里的妃子,更是八杆子打不着,为什么又扯上了她?我原本以为,是皇帝昏庸,才将我们谢家弄成这样。我纵然再恨他,但要杀他报仇又谈何容易……”
    沐筱慧大惊失声:“不行!你疯了!你敢去杀皇帝试试?你不要我了吗?我怎么办?”
    “你别激动,我原本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必须弄清楚聂闯为什么会说那翻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胡说的!他就是想逃走,才拿话骗你!”她急道,“你别让他的当。要是你和裴大哥翻脸了,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我知道。可是筱慧,无论如何,你还是去查一下。不然,我怎么都不死心!这到底关系到我们谢家,我的父母,他们至今还蒙冤九泉,我身为儿子的,总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吧?”
    “……”
    “筱慧?你愿意帮我吗?”
    “我不是不愿意。可是,如果……”她蹙眉道,“万一真的是裴家害了你们谢家,雁儿怎么办?他和裴大哥怎么办啊?”
    他一时语塞,良久,才沉声道:“万一真是那样,我不会和雁儿讲。就算爹娘要怪,全怪我头上好了!让他们分开,会很痛苦的。”
    “那你呢?你还能和裴大哥做朋友吗?你要是不和他做朋友了,雁儿这么聪明,她会不怀疑吗?”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这些事以后再说,到底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他烦燥地说,“你先去问清楚好不好?”
    她咕哝着:“我也不一定能问得出来,她哪会和我讲……”
    她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问什么?”
    裴谢二个走了进来。
    沐筱慧慌忙站了起来,支吾道:“没,没什么,我们在聊天。”
    “是啊。我们在聊天。”谢云鹰换上了满不在乎的语气,“你们吃完了?”
    “早吃好了。哥哥,你怎么不来吃饭?”
    “我……练着练着,忘记时间了。”他笑笑。
    谢云雁却道:“哥哥心里就只记得筱慧一个人,都忘了关心我这个妹妹了。”
    “你还担心没人关心你吗?”谢云鹰朝她身后指指,“指挥千军万马的裴大将军,一颗心可全在你身上,做人不要太贪心。”
    裴武阳淡淡地道:“我对她再好,你到底是她哥哥。她有什么危险,你也不能不顾。”
    谢云鹰听出他的语气中仍有嘲讽,知道他还在为自己放了聂闯的事而不痛快,当下走上前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行了,小气巴拉的,算我不对好了,哪有人不犯错的!看我妹妹的面子上,算了吧。”
    “就是,算了算了,好兄弟计较什么?”沐筱慧帮着说。
    裴武阳笑笑,他心里记挂着之瑶的事,也没有多说下去。
    “我走了。”
    谢云雁朝他点点头:“你小心点。”
    “我也走了,裴大哥我和你一起。”沐筱慧在一边说。
    谢云鹰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记住要你办的事!”
    “知道了!你真烦!”
    谢云雁把他们送出了门口,问:“哥哥你饿吗?我给你煮东西吃。”
    “不用了。”他提剑进屋,想了想,又停下来,回头问,“你……是不是已经离不开裴武阳了?”
    “哥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她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有一天,沐王爷接受了你,但条件必须让你留在朝廷里效力,你会答应吗?”
    谢云鹰愣了愣,继而现出一丝苦笑,:“我也不知道。”
    “那么。”她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二人都不再说话,在夜色中默然而立。
    夜,很深了。
    一盏孤灯,摇摇晃晃地在桌上巫自跳个不停,犹似她跳得极为不安的心,在深夜里尤其的脆弱。
    谢云雁慢慢地走到了窗边,夜风微凉,让她虽然疲倦却毫无睡意的头稍稍舒服了些,打开一扇窗,让月光轻轻地洒泄进来,照落在她如月光般皎洁的脸颊上,也清晰地照见她的二道泪痕。
    “爹,娘!”对着弯月,她哽咽低语,“我该怎么办?”
    虽然回京的这几天来,她总是表现得恬静沉默,仿佛他忙忙碌碌地四处打点,她只是视而不见。她知道真相就在不远处,总有一天,他们都必须面对这一切,但还是自欺欺人地想,过一天是一天,她是真的舍不得和他那么快地分开。
    而刚才,哥哥的那些话,又让她更加的黯然。
    他们,都是不孝的孩子。
    卡察——
    黑夜中,突然一个清晰巨大的声音从窗户外传了进来,她没有防备,差点吓得叫出声,忙跑过去看什么东西掉下来,窗户没有关,外面月光皎洁,下面是宽阔的街道,没有白天的喧哗,早就静无人烟。
    可是此时,她模模糊糊的,却竟然看到街中,出现了一个黑影,他穿着一件很宽大的黑色头篷,让他的走路看上去就像一只巨大的鸟,而且还似乎有点喝醉了,右手偶然抬一下仰头,往嘴里倒着酒壶。
    她呆呆地看着,看着这个喝醉了的东摇西晃的人影,独自在街上游荡。
    猛地,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正对着她的窗户下面,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他抬起了头……
    他们的距离很远,月光虽然亮,但是却根本照不到他的脸,他的脸隐在斗篷里,一片黑暗。
    然而,她却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那黑乎乎的脸上,有二道异常可怕的眸光直直地射了上来,如利剑一般,击溃了她。
    她张着嘴,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尖叫,同时手忙脚乱地砰地关上窗户,用身子紧紧地抵住窗框,仿佛那二道目光随时都会破窗而进。
    又来了!这种感觉又来了!
    她全身都发着抖,带着着窗户也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双手蒙着嘴,慢慢地滑落到了地上。
    恐惧让她几乎全身都冰冷了,脑海中,飞速而凌乱地回想着那曾经从京城到江都的水上之行,那忍受着难以想象的晕船之苦,又不断地被聂闯像个玩具一般折磨的日子,她的脸上,仿佛又肿痛了起来,胃部开始翻腾,几乎开始呕吐。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
    她几近崩溃。
    这个恶梦,会跟着她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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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朝后,裴武阳留下来,等众人走尽,这才对太监说要面圣,太监进去了好一会儿,便出来笑咪咪地对他说:“皇上在清辉殿,裴将军请。”
    “有劳公公。”
    他随着太监来到清辉殿,此地离后宫较近,是皇帝的休息之所,并非正式议事的地方。但进去后,却见皇帝坐在厅中,另外还有一个秘书处的范大人,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武阳,你来得正好,朕和范大人正在商量你的事呢。”皇帝一见他,便叫人赐坐,迫不及待地道。
    “我的事?”他行过礼后,困惑地问。
    范大人笑道:“可不是,老臣先恭喜裴将军了!”
    他直觉不对:“何喜之有?”
    皇帝大笑:“洞房花烛,岂不是人生一大喜?”
    “皇上正差老臣拟旨,为裴将军和沐姑娘赐婚,等一下就会传到府上,将军还是赶紧回去等着领旨吧。”
    裴武阳脸色一变,立刻一语不发地跪了下来。
    皇帝忙道:“起来起来,何必行此大礼,这不是在前殿,别太拘束了。”
    “皇上,恕臣无礼,请千万收回旨意!”他却并不起来,恳求道。
    皇帝怔了,满腔的热情被打落,十分扫兴:“你这是何意?”
    “裴将军,你是高兴坏了吧?”范大人在一边打圆场,“这可是皇上的一片好心,你和沐姑娘的事,现在是全京城皆知。皇上不但不怪罪,反而成全你们,你怎么反而不肯接受呢。”
    “范大人有所不知,我和沐姑娘之间,完全没有一丝的男女之情。而京城坊间的传言,多有谬误,请皇上千万不要听信片面之词,而毁了沐姑娘的终生幸福。”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不能给沐姑娘终生幸福,那么问题就是出在你的身上了》”皇帝不悦地道,“裴武阳,你太不识好歹了。堂堂沐王爷的千金,哪一点配不上你?你为何还要推三阻四?”
    “皇上,这无关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是臣另外心有所属,实在不愿耽误沐姑娘!”
    “你说什么!”皇帝大怒,指着他,“心有所属?好个理由!你是在找借口推托吗?朕清楚告诉你,朕和沐皇叔都已经商量妥了,你若是不说出个道理来,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由不得你!”
    范大人在一边擦汗:“哎,裴将军,你别糊涂了!你看皇上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还特意让老臣来商量旨意,你别辜负皇上的一翻心意啊。”
    裴武阳不理他,面无惧色地道:“皇上可记得,在臣出征前,答应过臣。如果半年内,臣能够找到自己中意的女子,便为臣作主。今天臣来见君,本就为此事,皇上为何不问问臣心中的女子是谁呢?”
    “还能是谁?一路跟着你的军队不是筱慧吗?这几天来,天天和你在一起的也不是筱慧吗?沐皇叔和朕说了,筱慧回来后几乎不见人影 ,她还去过裴家,见过你父母,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你却说不要人家姑娘,是何道理?你让沐家的面子放哪里搁?又将筱慧的名节置地?”
    “我和沐姑娘清清白白,绝无半分苛且之事。皇上若是不信,也可传沐姑娘前来,问问她愿不愿意嫁我?我两人均无此心,请皇上三思。”
    “哼,婚姻大事,岂能由你们如此儿戏,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说,尽快回去领旨吧!”皇帝黑着脸,“范大人,你听清楚了吗?就按刚才说的办!”
    “是,皇上!”
    裴武阳抬头大声道:“皇上,臣绝不娶沐姑娘!即使圣旨到家里,臣也这么说!”
    “你……你敢抗旨?”皇帝气得喝道,“你胆子太大了,不怕朕罢你的官,撤你的将军之位吗?”
    “裴将军,你这是何苦?”范大人在一边拼命地劝,“这是天大的好事,快谢恩吧!”
    裴武阳一动不动:“皇上,普通人家,男子若遇见心爱女子,便可下聘纳礼,将其娶回家。而今武阳身为朝廷重将,富贵已极,却连一个自己中意的女子都无法娶到,这样的官,做着又有何意义?”
    “好!你不在乎权势是不是?那么你在不在乎命?朕马上治你死罪,看你还嘴不嘴硬!”
    范大人一见忙也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皇上息怒,裴将军只是一时糊涂,过几天就会明白的。裴将军年轻有为,军功累累,实为我朝之福。断不可为了如此小事,而治其死罪,这实是社稷不幸啊!”
    他的一翻话,说得皇帝一下子没了声音,倒不是真的可惜这个将领,而是他从范大人的话中也顿然醒悟,根据先帝祖训,有军功在身的将领,是不可处以死罪的。
    “裴武阳!你这是有恃无恐,摆明朕不敢杀你是吧?”他一把抓住书桌上的圣旨,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好!强扭的瓜不甜,朕也不想筱慧受半点委屈,这婚姻就罢了!可是你听好了,只可一不可再,下次如再如此推三阻四,别怪朕不客气!这规矩也是人定的,依然是由朕说了算!”
    他恨恨地说完,也不让地上的二人起身,气冲冲地走了。
    等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了,范大人这才擦着满头的汗,抱怨道:“裴将军,你实在太意气用事了!老臣都被你吓得魂都没了。”
    裴武阳却平静地道:“多谢大人求情,武阳铭记在心。”
    “我可不要你记我的恩。你也不是第一年做官了,皇上的心思怎么还是这么不会捉摸?今天好险啊,要不是皇上明理,你脑袋早搬家了,你以为那些军功真有什么用?”
    他站了起来,同时把范大人也扶了起来,笑道:“我可没倚仗什么军功,这一次,即使真是死了,武阳也绝不愿娶沐姑娘。这不但关系到我自己,也关系到沐姑娘,我也不愿因为贪恋性命,毁了自己,同时也毁了别人。”
    “唉,罢了罢了。老臣是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这事可一不可再,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范大人摇头叹气地也走了。
    此时,清辉殿里只剩下了几个太监犹自探头探脑地望着他,要是以前,早就殷勤地上来送他出去,但是今天,他刚和皇帝闹得不愉快,惹得龙颜大怒,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招呼他,只怕他一朝失势,自己这份马屁也拍得完全没有意义。
    裴武阳却并不在意,顾自步覆轻松地走出了清辉殿。
    然而,他也明白,要想让皇帝作主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尽力地说服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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