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情似梦

回到房里，谢云雁见沐筱慧脸色绯红，脚步虚浮，目光却晶亮，知道她是累过了头，也兴奋过了头，便去厨房弄了一碗宁神汤，强迫她喝下去。
    “今天晚上什么也不用说，你必须好好睡一觉，以后聊天的日子长着呢。”
    沐筱慧乖乖地喝了下去，然后又抹了一下嘴，看着她。
    “怎么还不躺下？你是小孩子要我哄吗？”谢云雁按住她的肩，让她坐到床上。
    “雁儿！”她拉住她的手，“谢谢你们。”
    “好好的说这种话，我什么也没做啊！”
    “不是。”她轻叹道，“我是说，当我说出是我爹抓了云鹰，你们所有人，竟然都没有说一句怪我爹的话，我真的好意外，我以为，你们都会不高兴的，雁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很气我爹？”
    她紧挨着她坐下，淡淡地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骗我，我知道你和裴大哥都急坏了，现在还有师父，难道一点怨气也没有吗？”
    “我也不知道，可是因为误会，我们已间接害死了一个人，就是裴孝杰。虽然他并不是好人。而现在的我只求哥哥能平安回来，其他什么也不重要！看着哥哥和你绕了那么多弯终于走到一起，之前的磨难总算是值得的。”
    “你也一样啊！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被聂闯抓去了呢，幸亏有师父，不然，你们也惨了！”
    “恩。”她轻声道，“我真没想到，聂前辈竟然就是哥哥的师父。你说这世事万物，真的都有各自的宿命，绕来绕去，仍然是绕了一个圈。”
    “怎么叫宿命，应该叫缘份，叫运气！没错，我沐筱慧从小到大就是好运气，碰到你们，找到喜欢的人，这么开心，不是运气是什么？”
    “你少来了。”她拍拍她的脸，“没我们，你还做你的大小姐呢，还有你爹……”
    “我爹没关系的，他就是一时生气，放不下下脸。从他放我们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和他团聚的一天。”沐筱慧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倒在床上，满脸神往地说，“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很快乐很幸福，再也没有什么遗憾。”
    谢云雁也随之在她旁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没错，那今天就提前做个美梦吧！”
    “你也是哦！看你和裴大哥在一起，我也替你们高兴。裴大哥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幸亏你还是选择了他，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也是这么想，要是错过他，我这一生，就活得再没意义了！我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不管有多难，我也要和他在一起，不然，我怎么都不会安然的。”
    “难什么？你真是想多了，只要你愿意，裴大哥就算放弃所有也要和你一起的。”沐筱慧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她，闭上眼睛笑道，“真好……将来，我们四个人还是永远在一起，有空我们再去江南玩啊，我好想念那段从江都到京城的路程，那是我最快乐最好玩的日子了。……”
    她说着，口齿渐渐模糊，毕竟好几天没有吃好睡好，一闭上眼睛困意自然就袭来，很快就迷迷糊糊了。谢云雁将她的手重新放进被子里，看着她微笑的睡脸。筱慧就是这样，无论再多的困难，再多的阻碍，乐观的她只要存着希望，她就会把一切想得很好，这一点，和直来直去的哥哥，还是真的像。
    谢云雁吹灭了蜡烛，平躺下来，脑中却仍是一团乱，毫无睡意。
    当，当，当……
    猛的，窗外传来了清晰的打更声。
    子时到了！
    她猛然响起傍晚在窗户外面那若有若无的黑影发出的声音：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今夜子时，你出来……我自然会带你走！不然，别怪我不提醒你！你会死的！你不怕死吗……我真不舍得你死！……”
    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夜里唯一可以看清的，是被淡淡月光笼罩的窗棂，更声，就从那里传来！
    身边的筱慧已发出了均匀的鼻息声。
    她却仍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睁着眼睛，耳边如梦魇般一遍一遍重复着：
    “子时……出来……死……”
    她一下子用被子蒙住了头，却阻止不了这个声音，咬紧嘴唇，防止自己大叫出来，只感到全身冷汗遍布，那恶鬼般的声音和影子却仍如黑夜般地笼罩住她，整夜都没有停息！
    “师父。”
    走进聂萧房间，谢云鹰收起了嘻笑的神色，变得恭顺起来。
    “坐吧。”聂萧盘膝坐在炕上，指了指自己的前面。
    “没关系，我站着好了……”
    “坐！”然而聂萧却加重了声音，不容抗拒。
    谢云鹰只好坐了下来。可聂萧却又说：
    “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师父你要做什么？”
    “你话怎么这么多？”
    谢云鹰吐吐舌头，只好转过了身。谁知道他刚坐稳，就感到师父的双手一下子都按在自己肩膀两侧的穴道上，顿时，二股源源不断的热力一下子涌进了自己体内。
    他大惊：“师父，你这是……”
    “别动！不然我们二个都完蛋！”
    谢云鹰当然不敢动，他也知道，师父正在全力将功力全输给自己，不由地也满头大汗：“师父，你住手！你不能这么做！明天的比武又没什么意思，去不去都不一定，你又何必将自己功力给我！这太不值得了！”
    “住嘴！小子，你明天必须得去！”
    谢云鹰忙道：“好好好，我去！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可你也不用这样！输赢无所谓的！”
    “你只能赢不能输！你别以为我真的为了给张妃的承诺，为了虚名！可你想想，你是谢家的人，唯一的后人！你爹为了朝廷做了一辈子的事，现在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把握？我知道你不在乎，对皇上也有成见，但是除了你，还有别人！你妹妹，你的朋友，还有你喜欢的姑娘，你这次赢了，不但是个虚名，而且也了了多少人的心愿。难道你真的想带着筱慧一辈子避着沐王爷在外面流浪？”
    谢云鹰脸上表情也变严肃了：“是，师父，你说得对！不只他们，还有你！这也是你的心愿。”
    聂沏故意沉声道：“我也算你半个仇人，不用把我算进去！”
    “师父你说什么呀，你是我亲人，怎么是仇人？我妹妹和我的命都是你救的！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你就坐在高堂上等着给你嗑头吧。”
    聂萧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臭小子，在江湖上混了几天，会胡说八道了！好了，别再讲了，我得在天亮之前把功力给你！”
    “师父别太累了，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
    “废话！”
    次日裴武阳仍然是一大早就来了，但谢云雁比他还在早，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做早饭。
    “你来了。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他却硬把她拉了出来。
    “你没睡好吗？脸色这么差？”他敏锐地问，“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是筱慧闹你了吗？”
    “怎么可能？她那么累，到现在还睡着呢。我……我不过是太开心了，所以睡得不熟。倒是你，来来回回的，一定也没睡好吧？”
    她淡笑着回答。
    “我还好，你有事一定要说，别闷在心里。”
    “我有啊。”
    “是什么？”
    “裴哥哥，你还记得江都的小竹林吗？”
    他笑了：“当然。”
    她向往地笑着：“昨天筱慧和我讲，以后我们四个还是去江南玩。我们一定要去江都，看看曾经住过的地方。那是我觉得最舒服的地方。”
    他爽快地答应：“等事情了了，咱们就去那儿小住！”
    “不要小住，要长住！”她抿着嘴。
    “你说怎么都行。”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膛上。
    他用下巴轻轻地擦过她的柔发，低头吻她的额头。
    她闭上眼睛，有些贪婪地享受这宁静幸福的一刻。
    “喂喂！你们二个一大早，就想害我长针眼！”
    二人慢慢分开，回过头。
    “哥哥！你昨晚没睡吗？怎么从聂前辈屋子里出来。”
    谢云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舒展筋骨了，弄得我骨头都松了。来来，我的准妹夫，咱们来打一架，不许让我！”
    裴武阳看着他神彩奕奕的样子，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了然道：“聂前辈把功力都输给你了？”
    谢云鹰点点头：“是啊。”
    谢云雁问：“那你今天要上场了？”
    “没错，我想想还是去吧，平不平反是小，不能让狗皇帝小看了我们谢家无人！”
    他既然这么说，谢云雁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吧，你小心点。”
    裴武阳又问：“那现在聂前辈……”
    “师父累得躺下了，今天他去不了了。我们早点回来和他讲也一样。”
    裴武阳也同意：“没错，我父亲的事也差不多了，等事情了了，我还要带雁儿去江都。”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传来了沐筱慧的声音。
    “不行！”
    “你这只小懒猪总算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睡到太阳落山呢！”谢云鹰调侃她。
    “现在起来是刚刚好，不早也不晚。”沐筱慧加入到他们中间，反背着双手，“刚刚的话我听到了，裴大哥的建议不行！”
    裴武阳笑着：“怎么不行？”
    “当然不行，去江南，怎么可以光你们二个去，我们也要去的嘛！大家一起才更开心啊！”
    谢云鹰猛地拍了一下她的头：“你笨死了，你去搅和干什么？跟着他们多无聊！”
    “不会啊，上次我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你别说你不记得了！谢云鹰，你要是敢把我们从江南一路上回来的点点滴滴忘掉，我这辈子就不理你了！”
    “我的大小姐，我哪敢！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跟他们去，你先跟我回塞外，一方面可以陪师父，一方面也看看我长大起来的环境。做了我的媳妇，怎么可以连我长大的地方都不认识？像话吗？”
    沐筱慧愣了一下：“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我也好想去江南，怎么办呢？”
    “如果哥哥不嫌我们无聊，就一起吧，先去塞外再去江南。现在哥哥倒把我这个妹妹忘了，只记得你的媳妇，我也是要看看你长大的地方的。”谢云雁伸手拉住他们俩个，“我们四个，以后都不再分开！”
    “雁儿说得好！我爱听！”
    沐筱慧伸手搂住她，二张年轻秀美的脸庞并在一起，笑得比初升的阳光还要灿烂。
    即使是心底那深隐的阴云，也完全消失在这阳光里，仿佛变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