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情似梦

第八十五回热闹场内外，相逢释而笑
    比武大赛设在京城的北面，是全京城最大的武场，数月前就开始布置，亦建了临时的行宫，他们一行四人到的时候，远远看到了城墙环绕，高高的行宫也都设好了看台，金碧辉煌，殿宇飞桅，百姓们更是人头攒动，隔了好几条街就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怎么这么多人啊！”沐筱慧吃惊地道，“我记得五年前大公主远嫁，也没如此热闹！”
    “今天来了许多武林中人，龙蛇混杂，你们都小心点。”裴武阳微拢眉心，他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多人，而且看街上的人，虽然都是百姓，但是又总是仿佛不太对劲。
    “真正武林中人才装模作样，我看倒像当官的。”谢云鹰不屑地道。
    “你们想得真多，不就是老百姓嘛，谁不爱凑热闹？”沐筱慧指着东面一堆人，“在那儿了，要去参加比赛的都要报名，走！”
    “你们别过去了，我一个人就行了。”谢云鹰挥挥手，顾自走去。
    “哥哥！”
    他回头，谢云雁喊道：“你小心点，打不赢就算了，今天人好多，我们早点回去。”
    他笑笑，扬眉：“知道了，裴武阳，我妹妹就交给你了，别让她挤着碰着！对了，还有这丫头……”
    他推了一下把沐筱慧，把她推到他们中间。
    “我也要跟你去！”沐筱慧不服地说。
    “你少来了，这是大老爷们的事，你们姑娘家就乖乖地呆在台下吧。”
    他说着，便转身走向了人堆里。
    裴武阳便道：“我们先去台下吧，找个好位子。”
    “等一下，我过去一下！”沐筱慧却道。
    谢云雁拉住她：“你别乱跑，这儿人那么多，一会儿就找不到了！”
    “你放心吧，我眼尖着呢！你看那边负责登记的大胡子，我认识他，他是我爹的旧部下，我让他开个后门，别让云鹰排队了，这点小忙他肯定可以帮的。”
    “筱慧！”裴武阳也劝，“你别任性了！还是照规矩来。”
    “我哪有，这儿我熟得很，放心吧，我去去就过来了！”
    她嘻嘻地笑着，也一头钻进了人群里。
    谢云雁不安地道：“要不我们还是跟着她去吧，这么多人，等一下更找不到了。”
    他点点头：“也好，——”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喊声。
    “裴武阳！”
    他们回过头，却见到了一个穿着鹅黄色粉衫的姑娘，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是夏嫣然。
    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从她身后没头没脑地挤过来，用污油的大手不断地在人群中乱抹乱推。
    “小心！”
    谢云雁喊了一声，裴武阳已伸手飞快地将夏嫣然一把拉了过来，才与那个脏乞丐擦肩而过。
    “怎么了？”
    她四下张望。
    “没什么，郡主你只有一个人吗？”他问。
    “你什么意思？郡主怎么了？就该有一大群丫头婆子跟着吗？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她眸子打量了一下他们，道，“好几天不见了，你们两个……”
    谢云雁脸一红，裴武阳早已将当天夏嫣然故意刺激她的戏码告诉她了，此刻倒十分的不好意思。总觉得在这个大方高贵的姑娘面前，自己就渺小得可以。
    裴武阳扯开了话题：“对了，你上次派人来说，皇上私下和张妃见过面，你确定他已经知道谢家当年的事了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这几天，我很少见到皇上，他都在书房里布置什么，大概有所计划吧。你们放心，反正他们就是见过了，只要张妃说了，多少知道一点，顺水推舟一下就好了。今天是你比吗？”
    “是我哥哥，他回来了！”谢云雁也自然了起来。
    “真的！那不错！他人呢？”
    “他去报名了。”
    “哦，来，你们跟我来，我有好位子，保证离台上最近。”她一手拉住一个。
    谢云雁客气地道：“不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这点事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还是……”她似笑非笑地，“谢云雁，你怕我再次抢了你的心上人吗？”
    她一怔，裴武阳忙道：“还是不用了，我们还有个朋友没来，我们还是等她一起。”
    “哦，她叫什么名字？”
    “……沐筱慧。”
    “那我派人去找她，她一定是跟着谢云鹰报名去了是不是？”
    她这么热情，他们也不好拒绝了。
    夏嫣然带着他们绕出人群，往旁边走了过去。
    “今天负责京畿安全的仍然是沐王爷和铁大将军吗？”裴武阳突然问。
    夏嫣然侧头答道：“是铁大将军，不过不是沐王爷。我也是在早上的时候听姑姑讲的，说皇上说了，沐王爷太辛苦，让他好好歇着，看比赛就可以了。至于京畿各路安全以及将士们的安排和巡逻，让铁大将军负责就行了。”
    “就他一个人成吗？”
    “不只他啊，还有其他人。我不知道，当时姑姑看见我，就不讲了！裴武阳，你都不做官了，还关心这个！反正没你的事！”
    “那倒不是，只是有点奇怪，今天现场的人好多，怕乱了秩序，影响比赛。”
    “不会的，皇上肯定都安排好了，他的安全最重要不是吗？”夏嫣然指指四面新建的城墙，“看这墙多坚固，就算真有事，也不那么容易跑出去。”
    谢云雁仰头，果然刚才没留意，现在发现四周原本的旧城墙已都焕然一新，坚固的石砖密密地围在四周。
    “裴哥哥，那是干什么？”她用手指着。
    裴武阳答道：“那是箭孔，这是城墙上的装置，墙后可以安置搭弓的士兵，也可以事先设好机括，万一有爆乱或反贼，可以居高临下发箭如雨，将敌兵一举歼灭。”
    “到了到了！你们过来！”
    身边的夏嫣然喊着，原来他们已不知不觉来到了比武台下，这儿比起外围，反倒显得人少了些，台下已设了许多的桌椅，大多都是空着的，而且士兵们也都严密地将四周围了一个圈，将一般的百姓都挡在了外面。
    “郡主！郡主！”一个宫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皇后娘娘到处在找您，您快回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
    夏嫣然烦燥地应着。
    “你有事就去忙吧。”裴武阳说道。
    她使劲地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真奇怪，这段时间姑姑都把我圈在身边，不许我出去！就连今天也嘱咐了一遍又一遍，非要让我呆在行宫里！不然我早就来找你们了！我是偷跑出来的，她以前很少这样的。”
    “郡主……”宫女再一次出声。
    “催什么催，我把我朋友领到位子上就回去。”她带他们走到左边一顶小桌子边，“我派人去找沐筱慧，找到了就把她带到这里来。”
    “真是谢谢你了。”裴武阳由衷地道。
    “客气什么？我走了，等一下有空再来。”
    互相道了别，夏嫣然也走了。
    二人坐了下来，谢云雁默默不语。
    “你别不高兴，我……我也不知道她会突然出现的。如果你不愿坐在这里，要不然我们还是出去吧。”他不安地说。
    她抿了抿嘴：“谁说我不高兴？”
    “那就好。你放心吧，过段时间，她没了兴致，就会烦了。”
    “哦，可如果她不烦，继续缠着你怎么办？”她嗔着反问。
    他安慰地说：“不会的。一个人总是得不到回应，时间长了，自然就放弃了，她也不是傻的，何必守着一段永远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是吗？”她泛泛地应了一声，“你说得也有道理。”
    “好了，别想了。你看快开始了，看云鹰的表现吧！”
    皇帝是到开场后才来的。
    裴武阳之前还没有发现，等他看到的时候，皇帝已经高高地坐在行宫看台之上，皇后与他坐在一起，旁边虽然簇拥了许多人，沐平栋也在，但是明显并没有大肆声张。
    而裴武也所在的看场中，周围坐的大都是官员，有几个他还认识，幸亏他们的位子比较偏，大家都没注意到。他微侧着身子，再一次注意着四周，老百姓仍然都被挡在了外面，四面以官兵居多，那些参加比赛的江湖人是从另一面上台的，所以也没有看到多少，可是在这难得的清静中，他反而却更有些不舒服，仿佛这个地方就像一个突然留空出来的空白点。
    “开始了！”身边的谢云雁低低地道。
    果然，台上锣声大作，一个京官上来讲了几句话后，便正式开始了。
    一开始上来的都是一些二三流的江湖人，每个人最多撑个二三场便淘汰了，那身手简直不堪入目。
    “裴哥哥，你在想什么？”她留意他脸上的表情。
    “我在想……今天有点奇怪。明明来那么多人，明明场面浩大，可是为什么声势反而并不大，你看那些官员，士兵，也个个心不在焉的。还有皇上……”
    “皇上？”
    他指指上面：“看，他在上面。”
    她抬起头，望向上面，那个皇帝就坐在中间，明黄色衣袍，坐在朱红的椅子上，中等个子，却面目模糊。
    她久久地看着不动。这个人，就是掌握她全家命运的人，虽然你可以说他是偏听谗言，但也可以说他昏庸无能。他掌握着他们全家的命运，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是这样。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爹会为了这样的人卖命？
    她知道，其实哥哥和自己一样不屑，但是，他还是参加了比赛，更多的原因，是为了筱慧吧。
    对了，筱慧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回过神，刚想说话，忽然肩膀上被拍了一下，回头看到了沐筱慧。
    “你们好舒服啊，这个位子真好！”
    “你跑哪儿去了？”裴武阳问。
    她坐下来：“我呀，等到云鹰顺利报了名，才回来的。”
    “哥哥什么时候上场？”
    “第五场，快了吧。一共二十场。我看到云鹰说，好多高手都没来呢，他拿第一很稳啊。”
    筱慧是真正的开心。
    裴武阳在桌底下握住了谢云雁的手，示意她不要扫了筱慧的兴致，笑道：“那就好。”
    “我爹在那儿！皇上也在！”沐筱慧也抬头看到了，“等一下我爹就能看到云鹰的身手了，哼，看他还敢瞧不起云鹰！”
    “筱慧，你知道今天赢了后是怎么安排的吗？”裴武阳问，“是皇上把云鹰召回宫去，还是当场封赏？”裴武阳突然问。
    “我不知道啊，这有区别吗？”
    “问清楚比较好。”
    她大大咧咧地一笑：“你那个郡主朋友不是很有能耐吗？你可以去问问她。”
    裴武阳气得一瞪她，她哈哈大笑，朝着谢云雁做个鬼脸：“雁儿别生气，我开玩笑的，裴大哥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别说区区一个郡主，就算天上的仙女下凡，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我才懒得理你们！看，哥哥出来了！”她朝着台上说。
    沐筱慧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果然，云鹰大踏步出来，向众人抱了一下拳，便面向了对手。
    这个对手很一般，云鹰三下二下就很潇洒地解决了，引起了一片叫好声。
    沐筱慧高兴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离开了位子。
    二人也知道她根本坐不住，果然，二场下来，她已经跑到前面台下去了。
    很快，谢云鹰又解决了二个对手，一直赢到了第十场，已经连胜了。
    虽然说对手都不强，但其实也很消耗体力。幸亏他身上有了聂萧的功力，所以轻松自在，连气也不喘，让裴武阳也不由得暗暗佩服。
    “哥哥真厉害！”谢云雁也看得兴奋起来。
    裴武阳应了一声，他又抬头看看行宫上面，上面的人已经聚拢得多了起来，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和百姓的叫好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仿佛是一个完全无关的看客一般，只是偶然和皇后说一句话。他看到皇后旁边也站着夏嫣然，一大堆宫女围着她。虽然筱慧是开玩笑，但是他也有点失望，这样子是无法问到了。
    他视线一转，又看向四周，那些官员平时都只是看看杂耍，没几个见过真功夫，此刻也都被台上吸引过去了，看得津津有味，但他还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也在。
    “雁儿，我走开一下，马上回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