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

10 迷惑


段磬差点以为,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特别是闵岳下马进村,他站在小山坡处,静静看着,这个位置很好,九华村的村貌一览无遗,还是上回回去时,他与沈拓一起发现的。
    闵岳停在小院门前,如果邢苑出来,段磬在想,他是不是还能忍得住。
    没料得,闵岳根本没有敲门,他只是背手而站,看着院门良久,直到对门的小姑娘都探头探脑地看过来,他转头微笑,又是一派富贵公子的好相貌。
    段磬多了点兴趣,双手抄在胸口,等着闵岳的下一步举动。
    邢苑那个凶婆娘,要是知道方才,他在心里怀疑过她,怕是又要叉着腰指桑骂槐,段磬嘴角一翘,反而多了耐心。
    闵岳又站了片刻,居然起身返程,他要见的人明明就是邢苑,为什么会放过她?
    这一次,段磬没有跟得太紧,他只在想一件事,邢苑到底和多少男人搭讪,沾染,这村长说她是狐狸精,还真的是没冤枉她。
    这样的女人,他也应该敬而远之才是。
    等他回到扬州城里,天已经慢慢黑下来。
    忙碌了一天,没有收获不算,反而更加迷惑不解。
    他快走到自家门前时,见到台阶处坐着一个人,天色暗,离得远,段磬心中咯噔一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邢苑?”
    邢苑抬头看着他,飞快起身:“段都头可打听到虎子的下落?”
    段磬一怔,他忘了还有这个分支,净顾着闵岳那一边了。
    邢苑顿时失望,声音都变得小小的:“没有找到人吗,他也算是有些身手的人,要不是遇到太厉害的,不至于在短短时间里,音讯全无。”
    “可能,他是自己跟着过去的,发现了他想要找的?”
    “也对,没消息总比坏消息要来得好。”邢苑勉强笑笑,“我问了沈小哥,他经不住我缠问,才把段都头住的地方告诉我,既然没有消息,那我先回去了。”
    “都这个时候,你回哪里?”
    “九华村。”
    “道上十五里,你怎么回去?”
    邢苑有些木木的,不似初遇时的利落,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是,太晚了,怕是雇不到车,奴家再想想其他法子。”
    段磬等她走出十多步,还是放心不了,特别是闵岳在九华村转悠的那一圈,叫他更加不安,他拍了拍黄骠马的后臀,支开走,大步地追上去。
    “哎,你慢走。”
    邢苑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邢家娘子。”段磬觉得这四个字真拗口,“邢苑,你停下来,听我说。”
    “段都头。”这样的天气,邢苑说话的时候,牙齿打颤,咯咯,咯咯。
    段磬明白过来:“白天带你去看的那些,吓到你了?”
    邢苑很慢地摇了摇头道:“奴家只是担心虎子,既然不能回村,劳烦段都头给我指一指路,陈兴楼怎么走,天黑了,我有些辨明不了方向。”
    “指什么,跟在我后头,我带你过去。”
    白天的时候,她能够坐在陈兴楼喝茶,那么应该是熟人的地盘,先送过去也好。
    段磬身材高大,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邢苑的身子几乎完全被他的影子笼罩住。
    不知为何,这样走着走着,邢苑忐忑不安的心,居然慢慢平和下来。
    段磬不说话,男人在该有的时候沉默着,其实真的能叫人定神。
    邢苑自顾往前走着:“段都头,今天多谢你了。”
    段磬正在犹疑,要不要告诉她,青衣候到过九华村,还在她的家门外停留。
    两人之间最多隔了一尺的距离,段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她的美人肩顺溜往下,停在那纤细的腰肢处,那样盈盈一握的尺寸,走起路来,才分外有韵味。
    邢苑何其敏感,特别是对男人略带灼热的目光。
    但是,她不曾开口。
    一整天折腾下来,她没有打趣的兴致。
    才从一条人命官司下头钻出来,端木虎又无端端不见了人。
    再加上,连接着见到两个旧识,邢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太平日子,快要保不齐了。
    旧识,青衣候,闵岳。
    站停了双脚,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段都头,有个人,奴家不知该不该提?”
    “但说无妨。”
    “天都的达官显贵,到了扬州城,知州大人会不会得到消息?”邢苑问的很小心。
    段磬又不是笨蛋。
    “如果你说的那个人是青衣候,那么他已经来过州衙,也见过楚大人。”段磬说得很有分寸,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位青衣候,可能与虎子的失踪有关,如果段都头行事方便的话……”
    “一点都不方便。”
    段磬直截了当地回绝,他不想问她,你同那位侯爷到底什么关系,他也没有兴趣知道,一点都没有。
    在她眼中,他只是个小小的捕快,却被怂恿着要同一位在皇上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侯爷为难。
    段磬只觉得好笑。
    笑自己在其眼中的低贱不堪。
    邢苑的脸色一白,她很庆幸是背对着段磬,让他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只差一点,她又要说漏嘴,如果段磬问她,青衣候是她什么人,她又该如何应答,骗他,还是不骗他。
    这真是个两难的抉择。
    求人帮忙,还要说谎。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卑鄙的性格,难道说,见了闵岳一面,已经让她方寸大乱,丧失了辨别是非的能力。
    青衣候,用一根手指都能把她碾死,她躲了又躲,还是没能幸免。
    邢苑轻声笑起来,胸口郁闷了一天的气,才算是透了出来,要是自己逃不开,她又何必将身后这个难得的好人拖下水。
    还是一池乌黑发臭的脏水,闻之欲呕。
    段磬见她不再说话,赶紧又打圆场:“你也知道青衣候的身份,连当今的皇上都要给他三分面子,没有真凭实据,如何去他那里讨要失踪人口?”
    “是我说话鲁莽了。”邢苑想明白以后,尽量想让段磬撇清才好,“段都头,陈兴楼就在前面一条巷子拐角,我认得了,劳烦你送奴家到这里。”
    段磬眼睁睁瞧着她欠身行礼,来不及还礼,她已经很快地走开,仿佛他是那不该沾染的龌龊。
    邢苑再次出现在陈兴楼时,整个人都憔悴了。
    伙计的神色不太对劲,她看一眼,顿时警觉了,一抬头,二楼的围栏,搭着一只男人的手,白皙修长,碧玉扳指隔着楼层都能看出圆润的光泽。
    闵岳微微探出头来,冲着她弯了弯薄唇:“苑苑,你来了。”
    邢苑有种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她的一只脚已经在往后蹭。
    闵岳一扬手,物件划出一道弧线,正巧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头。
    邢苑一眼认出,是端木虎随身带的荷包,里面装了几块散碎的银子,正面绣的是岁寒三友,正是出自她的手工。
    “他人在哪里?”
    “我不喜欢隔着楼梯同人说话的。”闵岳坐回原来的姿势。
    邢苑拾级而上,每一步都发沉发重,端木虎落在他手里,定然没好事。
    她站在楼梯口,等着他发话,特意做出局促的样子,给他看。
    果然,闵岳的心情好起来:“苑苑,来,坐在我身边。”
    身后四个大汉,铁塔似的站定,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闵岳亲手拿过杯子,为她斟酒:“这家酒楼的菜难吃,酒水倒还不错。”
    “我不饮酒。”
    闵岳完全无视她的抗拒,将酒杯放在她面前:“就当陪我喝一杯。”
    “我不饮酒。”邢苑的倔强也泛上来。
    “以前明明喝的。”闵岳只当她在使小性子,来点欲擒故纵的招数,女人不都这样。
    他自顾着已经喝了一杯:“你给我斟酒。”
    邢苑照做了,面前的那一杯却依旧没动。
    闵岳再喝了一杯,那浅碧色的陈酿,都从口中喝到了眼底,原本漆黑的瞳仁,似乎跟着荡漾出碧色的涟漪,他轻笑一声,凑过来些,低声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以前的事情,所以,你才将酒给戒了的。”
    邢苑的俏脸很白,她此时却不敢得罪闵岳,只能在心底里暗暗啐了两句。
    “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在偷偷说我坏话。”闵岳一猜一个准,腰背挺直,往后仰了仰,“我一直念着旧情,就看你如何了。”
    “他在哪里?”邢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问。
    “谁?”闵岳漫不经心地问道。
    邢苑将荷包拍在桌上:“这个人。”
    “这个,是你绣的吧。”闵岳拿起荷包,又仔细看了看,“那小子有没有十八岁,你就勾搭上了,苑苑,你说说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一天没了个男人都不能过下去的,还同我嘴硬什么?”
    邢苑一把又将荷包给夺了回来。
    一双手连带着荷包都被闵岳拿捏在掌心中,挣脱不开。
    “与其和那个小子好,你不如回回头,我心里头还挺牵记你的。”闵岳看起来温文尔雅,手劲却大,嘴上带笑,眼底发阴。
    邢苑哪里会不知他的手段,硬碰硬的活儿是蠢人才做的,她半个人被他扯过去,差些就是投怀送抱的姿势,她却笑了。
    笑声柔媚绰绰,仿佛带着个小钩子,将旁人的心尖都勾得发痒,邢苑就势要往闵岳怀中依偎过去:“侯爷倒是没有说错,奴家一日也缺不得男人,这身子怕是早就着了魔,上了瘾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