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遮,陌上霜

第42章


但现时因这科举舞弊案,气得双目通红,眼中杀意顿现。 众人大臣伏在地上,知这次皇帝是动了大怒的,看来今日朝堂之上怕是 要出大事……众人越想越心惊,虽是寒冬腊月的,却一下子连后背都已 经湿透了。
  石全一等内侍都纷纷跪了下来,知道皇帝怒气上来,很难善罢干休。暗地里使了眼色,让底下的小卫子去请皇后娘娘。这圣上的怒气啊,也只 有见了皇后,才会平息些。
  不过半盏茶的光景,只听守殿门的侍从已经进来禀道:“启禀皇上,皇后求见。”皇帝这才脸色稍霁,眼光冷冷地从众人头上一一掠过,半响 才吩咐道:“都退下吧!”众臣皆一副如获大赦的表情,纷纷磕头行礼 ,这才鱼贯而出。
  皇后娘娘正从部鸾上下来,众臣赶忙纷纷行礼:“臣等给皇后娘娘请安。”心下都格外分明,今日若不是皇后,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
  皇后只是淡淡一笑:“免礼,各位大人都辛苦了。”
  进了殿,只见百里皓哲负手而立。她从侍女手里接过白瓷缠枝描金茶盏,默默递了上去。众人识趣,在石全一的带领下躬身退了出去。
  百里皓哲接过了过来,饮了一口,方又叹了口气:“那些个臣子都说我这个皇帝太严厉了,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动不动就严斥大臣。只是, 这天下谁能知道我的苦心啊,自古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自高 祖皇帝开朝以来,到我这里,已近百年。”
  皇后亦不说话,只站着凝神静听,双手覆上了他的肩膀,替代他轻捶了 起来。大约是方才手中握了暖炉的缘故,触在颈间,依旧温热。
  天青色钧窑瓶里插了几株红梅,空气里头余香脉脉,清浅若无。暮色将至,斜阳的余晖透过多宝格的窗子温温婉婉地洒进窗子,给两人身上蒙 上淡淡的余辉。
  又是年节光景了。
  伸手覆住她的手,柔腻纤细,他叹了口气,只觉得像做梦一般!
  那年,他以为她不在了,永远离他而去,他也似死了一般,每日昏昏沉沉。邵阳殿的大火,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燃为了灰烬。最痛苦的日子里, 他一度靠服用五石散来度过,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可却总还是无法入眠 。后来……后来命人从王府取了她以往用过的衣物,他每日抱着,伴着 熟悉的隐约的香味方能偶尔睡去。
  他那般的放任自己,只希望能够在梦中与她相见。可是,一次又一次,她从来没有来过……因为她恨他,所以连梦中也不愿意见到他。
  曾经一度以为他永远和幸福擦肩而过了,每每忆起,他几乎都会冷汗直流。
  幸好,她还在,他死死地抓住了她!
  如今想来,当真如梦一般!
  “宜儿呢?”
  阮无双浅浅笑着:“缠着承轩和承律去集景宫摘梅花呢!”百里皓哲温温直笑:“这调皮的小东西,看来今天集景宫的梅花是保不住了!”
  阮无双可以想象那画面,不由笑着轻轻摇头。
  百里皓哲轻蹙了眉头,百般无奈,却还是笑吟吟地道:“我总是不明白,她的性子到底像谁?怎么会这般皮?”转头,只见阮无双含笑横了他 一眼,朝他啧道:“也不想想是谁把她宠成这样子的!”
  百里皓哲哑口无言,握住她的手,半天才说了一句:“女儿生来就是给我们宠的。”阮无双轻叹了口气,可他也宠得过分了些。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内侍们也没有进来掌灯。殿内唯有火盆里头发出哔剥微响,这般的安宁静好,他觉得此生无求了。
  番外二  爱之如谨六王爷府,膳房。
  膳房的刘嬷嬷正忙着指挥一群厨娘准备午膳以及晚上的庆宴。这对于她本倒也是驾轻就熟的分内活。这六王爷府邸,素来就三天一小宴,五天 一大宴的。可今儿个又特别了些,因是六王爷的生辰,再加上今年新娶 了六王妃,有了当家主母,所以相比以往更是要隆重几分。
  正是有了当家主母,所以更是容不得半点差错。要知道这朝廷啊,素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府邸亦是。当家的变了,底下的人自是多少有些 变动。这膳房总管可是个肥差,刘嬷嬷心里可清明着呢。所以这种场合 不卯足了劲表现,更待何时啊!
  刘嬷嬷沉着脸训话:“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今儿是王爷生辰,来的个个都是皇亲国戚,若是出了一丁点儿的纰漏……”她打住了话 头,严厉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忽地,有一小厨女步履匆匆地奔了进来,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刘嬷嬷,刘嬷嬷……王妃来了……”刘嬷嬷吃惊地转头:“什么,王妃来 了?”
  小厨女大约是跑得急,脸色潮红,气喘吁吁:“是的,我方才……见王妃……朝……我们膳房这边过来了……”
  刘嬷嬷忙走出了膳间,只见王妃一身绯色的广袖曳地襦裙,素纱披帛缠绕臂间,一路袅袅而来。身后只跟了一个近身侍女木清。
  刘嬷嬷等人忙跪下来行礼:“王妃吉祥。”只见王妃娇娇一笑,无边艳色咄咄地逼人而来,语气轻柔婉转:“都起来吧。”
  刘嬷嬷不知道发生何事,心下惴惴,带着一丝惶恐地道:“王妃驾临膳房,不知有何吩咐?”王妃含笑不语,隐隐有种娇羞。倒是慕青机灵着 开口:“王妃没有什么要特别吩咐的。刘嬷嬷,你先让她们退下吧。你 一个人留下即可。”
  刘嬷嬷忙应了声:“是”,轻挥了手,众厨娘躬身而出。
  那木清语音清脆,道:“刘嬷嬷,今儿个王爷神人,膳房可备了长寿面?”刘嬷嬷忙应“是”,转生而去。
  不过片刻,便捧了一食盒的食材过来,有银丝细面,还有各种肉丝、蔬菜等配料。
  阮玉瑾瞧了几眼,细声问道:“可有鸡汤?”刘嬷嬷道:“有,有……”遂又去捧了炖着鸡汤的砂锅过来,因一直用小火煨着,热气腾腾。
  只见王妃先净了手,然后在干净的小铁锅里放了水,因炭火旺盛,不消片刻,便已经沸腾了。这时王妃才将长长的银丝 细面放进了水里。
  刘嬷嬷这般瞧着,发觉动作虽不熟练,但倒也是有模有样。只是这面条好像下得有些多了。
  很快,王妃将熟透了的面条挑出了锅,放进了白玉大碗里。果然不出刘嬷嬷所料,一碗根本放不下。
  而后王妃顿了顿,望着木清。只见木清笑着道:“小姐,还要葱……”手指往放葱的方位一指。
  王妃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取过了一大把的青葱,撒在面上。似乎觉得有些多了,便又抓了一些出来,又撒了些竹盐,最后才浇了一勺香浓的 鸡汤上去。
  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面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木清拍着手,吃吃地笑道:“小姐,您第一次做居然做得这般好了。”
  王妃浅浅而笑,明珠璎珞制成的步摇在鬓畔簌簌作响,眸光转动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轻声吩咐道:“好了,端回去吧。”说吧,缓步而出 。
  刘嬷嬷忙躬身行礼:“奴婢恭送王妃。”这王妃对王爷倒是细心,望着王妃离去的姗姗背影,刘嬷嬷不由轻叹了口气。
  阮玉瑾才换下了一身衣物,正在对镜簪花。只听帘外有侍女的行礼声传来:“王爷吉祥。”
  她娇羞一笑,转了身,只见他已经掀了帘子进来,眸子里头笑意隐隐。
  她微微一福:“王爷好。”六王爷百里竣秀上前一步,语气甚柔:“不用这般多礼。”转头道:“什么味道?
  阮玉瑾低了头:“今日是王爷的生辰,臣妾……臣妾方才亲自煮了碗长寿面……”只觉他的身子似乎怔了怔,眸光深深地盯着她,一会儿才轻 笑出声:“如此说来,本王一定要好好尝尝我们瑾儿的手艺。”
  阮玉瑾脸色绯红,不胜娇羞:“臣妾也是第一次煮,若是难吃的话,请王爷恕罪。”
  百里竣秀端详着,微眯道:“还未吃就已经闻到香味了。”说罢挑起了一筷面,极快地往嘴里送。阮玉瑾袖子掩口,含着娇笑叮嘱:“王爷, 这是长寿面,切不可咬断!”
  帘外的侍女们隔得远,只听得王爷王妃细语碎碎。极远处是湛蓝湛蓝的天,有一朵白白的云悠悠飘过,午后的日光温煦,透过门窗而来,在汉 白玉的砖上烙成喜鹊闹春的花样,长日寂寂,花木无声,安稳静好。
  五年后。
  天边一拢满月,如银镜初成,泛出清辉银波。
  阮玉瑾推开了窗子,只见园子里的梧桐树叶疏疏,印着一轮冷冷的圆月。四下寂然无声,静到了极处。
  转头望着桌上的寿面,依旧是鸡汤素面,上头撒了碧翠的碎葱,因搁久了的缘故,而已经涨糊掉了,原本金黄的鸡汤也已经干了,早已经 瞧不出一丝刚煮好时的诱人模样。
  她眸子好似被什么遮住了一般,渐渐地瞧不清楚了。一闭双眸,两颗很大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悲凉,极缓极缓地问道:“他人呢?”
  木清上前一步,轻声道:“王爷……王爷现在欧姨娘处……”
  阮玉瑾上前几步,手往紫檀木桌猛地一扫,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白玉砖上面条染浊,一片狼藉。
  木清忙抓住她的手,眼圈泛红,泫然欲滴:“小姐,您这是何苦啊 ?”
  阮玉瑾闭了眼,木然地道:“木清,你退下吧。”木清不依,唤道:“小姐……”
  阮玉瑾闭了眼,如受重伤般,似有万种疲累:“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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