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流年度

“啪——”
    我推开安灏正书房的门，径直走过去，挥手就是一巴掌。
    房间很大，夜很静，这样的躁动在房间里涤荡了好久也没有散去，一时之间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安灏正静坐着，缓缓地抬起头，一双冷冽的眼睛看了我几秒，然后抬起手在自己左脸上擦了一下，我清楚地看到他左脸上清晰可见的掌印……
    “姚、曦、冉。”他一字一顿地吐出我的名字，狠狠的。
    我上前走近了一步，不甘示弱地直视他的眼睛，“取消诉讼，是你干的对吧？！”
    “什么诉讼？”
    “你不要跟我装傻！别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是你做的。”
    安灏正撇过眼去，承认得倒是干脆大方，“是我，又怎么样？”
    “你干什么啊？我的事你凭什么来插手！”我冲着他大吼起来，看他还是一脸没所谓的样子，一气之下把书桌上的文件全盘扫落在地。
    安灏正站起来，扯着我的胳膊往后一拽，咬牙切齿的表情恨不得把我生吞了，“凭什么？凭你是我太太！”
    他的眉心蹙得很紧，我把他抓着我的手狠狠地拽下去，使劲把他推开。
    “太太？多温暖的字眼啊……”眼前突然一片模糊，渐渐的我都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了，我突然觉得他好陌生，完完全全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但陌生人之间都还有最起码的尊重，而我们……
    “你根本就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发了疯似的跑出去，书房的门被我甩得奇响，张妈刚从厨房里出来，被我们的大动静吓了一跳，她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汤，见我跑出去连喊了好几声：“曦冉，曦冉！这……”
    我没有应答她，眼泪很不争气，倔强地往下掉，我在马路边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坐在车上抽泣了好久，待到冷风已经把我的眼泪都吹干了，我才渐渐安稳下来，用哽咽的声音跟司机说下目的地：“A区杏花巷……谢谢。”
    车子开过几个红绿灯，在杏花巷的巷口停下来。
    我下了车，在家门前抹干了脸颊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才向门铃按过去，里面传来妈妈的声音，还伴着熟悉的踩着拖鞋的脚步声，“来了来了~”
    “吱——咯——”大门因为陈旧发出一声怪响，紧接着门就开了。
    “妈~”我上前一步，紧紧搂着她，老妈拍拍我的后背，感叹了一声：“哎呦，都嫁人了还撒娇，来来来先进来，外面风大。”
    老妈牵着我的手把我往房里拉，然后把门关上，姚远从里屋走出来，见到我又是一顿好损，“唷，这不是我最最最可爱最最漂亮的妹妹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是啊是啊，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妹妹。”
    “诶，天地良心，我可没别的意思，谁敢说我妹不漂亮不可爱我跟他急！不然你能把安灏正那么难搞的家伙迷得七荤八素的啊？”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刚刚浮起的一点点笑意顿时也不见了，我闪躲着姚远有些怀疑的眼神。
    “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哭过啊？”
    “没~”我揉了揉眼睛，别过头去，“可能刚刚风太大吹的。”
    “不是安灏正他欺负你了吧？”
    “他没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急着替他辩护，在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活该，我捋平呼吸，说道：“我就是想你们，过来看看，妈，我今天跟你睡好不好？”
    “好，好，你这孩子。过来也不说一声，我菜都没有准备。”老妈像是在怪我又像是在怪她自己似的抱怨着。
    “怎么没准备，妈你做的菜是世界上最最好吃的东西！”我一手挽着姚远一手挽着老妈，一齐往里走。
    老妈伸出食指在我脑门上戳了一下，说：“就你嘴甜。”脸上满满的都是笑。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我把头往老妈的肩头靠靠，转过来又在姚远的肩头靠靠，说：“还有，是谁的妹妹！”
    姚远看了我一下，嘴角的一抹笑化开来，丢给我一句：“傻！”
    第二天一大早，坐在床踏上犹豫了好久，我终于还是按下了安灏正家的电话号码。
    我再也不能安灏正牵着鼻子走了，现在他会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作主，那么以后呢？
    电话那头嘟了几声，是张妈接的，我平缓着语调说：“张妈，麻烦你把我的行李收一收，我一会儿去拿。”
    “现在？"她似乎并没有觉得我的反常，说话里带着些急促地说，“我正准备去医院诶，曦冉，有什么事回来再讲啊，乖！”
    “医院？”
    “就是喽，我的小祖宗，安先生出车祸了，曦冉你也真是的，安先生要不是……”
    “怎么会出车祸呢？！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儿啊？”
    “这我也还不清楚……”
    “他是笨蛋啊！开车从来都不知道小心！……”我感觉自己的心整个都被吊了起来，节奏完全乱了码，然后猛地一揪，指甲就紧跟着往掌心掐进一分，“……是哪家医院？”
    “一医的加护病房701。”
    我挂了电话直冲出去，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浆糊，他到底伤到哪儿了？怎么严重到要进加护病房？怎么会这样呢？昨天晚上他还中气十足和我吵架的……一连串的担忧疑惑还有恐惧霎时间都一股脑地涌上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他……姚曦冉，你真的卑微到尘土里。
    安灏正，如果你没事，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我急急地奔向安灏正的病房，门大开着，欧纾娅正坐在病床边给安灏正削苹果，我一时忘了下一步的动作，只能立在门口，看着欧纾娅细心的样子，还有安灏正认真凝视她的表情。
    他的额头上缠着绷带，眼神很专注地盯着欧纾娅看，嘴角勾着一抹浅笑，也只有在欧纾娅面前，我见过他如此笑过，很温柔的疼惜。有更多时候我觉得，他们在一起，真的美好得让人嫉妒，特别是当我想到，这些疼惜原本都曾经是属于我的，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小心眼的，而我该做的，只是在这嫉妒还没有滋长之前，悄悄，悄悄地走开。
    看起来并没有我现象中的那么严重，我暗想。
    正准备离开，安灏正的视线移来与我对视，紧接着欧纾娅也向门口看来。
    我一阵尴尬，怯怯地问安灏正：“你……还好吧？”
    “死不了。”安灏正冷言道。
    我看着他一脸不屑的表情，满肚子委屈顿时泛上来。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一听到他车祸连早饭都没吃就从家里赶来，看到欧纾娅在照顾他，他还好端端半躺着才放下心来，他都不知道我这一路怎么过来的，闯红灯被连按了好几声喇叭。他倒好，刚刚还笑话语盈盈的，见了我就又是一张臭脸。
    我使劲白了安灏正一眼，眼神飘过欧纾娅的时候点头向她示意了一下，“打扰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就听见欧纾娅再我身后说道：“我送你。”
    欧纾娅一路送我到电梯口，以我们这种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的关系，走那几十步的距离，总觉得气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
    “姚小姐，我们能谈一下吗？”
    我转头，看到她一张不施粉黛的脸上，一贯的，淡淡的微笑，眼睛里流露着潺潺的诚恳。
    不知为何，我对她好像有一种很莫名的信任，没来由的。
    “哐——铛铛”，自动贩卖机里掉下两罐咖啡。
    我递了其中一瓶给欧纾娅，她只是抿抿嘴，然而微微摇了摇头，我闻到她身上淡淡清新的香水味，失神地握着两罐咖啡，慢慢低下头，食指在罐沿来回打圈。两人，就默默无语的。
    如果她一直都不讲话，我要怎么办？
    我才发现，刚才自己那么大方地答应和她谈谈简直个错误，一是压根儿没什么可谈的，其次，我根本就是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嘛，真是蠢死了！我抬头，一瞥眼，正巧看到欧纾娅凝视我的眼神，尴尬地只是傻笑：“呵呵……，安灏正他没事吧？”
    “没事，除了超车，抢道，超速行驶外加撞坏一根电线杆外，他一切都正常，只是可怜了那车子。”欧纾娅笑言，语气里带着几丝戏谑，笑意里氏无法言语的无可奈何，又，满满的幸福。
    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过道里几个护士医生走过，这里是个拐角，少有人来，我轻声嘀咕道：“他一晚上倒干了很多事嘛，这该让他吃些苦头，火气才不会这么大。”
    “别这么说，”对面的人微微侧身，视线往我的方向挪过来，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缓缓地才又开口道，“姚小姐有时候，真像个孩子一样。”
    她起步走到不远处的玻璃窗前，白色的连衣裙曳曳生姿，洁白的皓腕搭在墨绿色的栏杆上，渺然地看着窗外车来车往的马路，久久不言语。
    “姚小姐，我希望你离开灏正。”
    欧纾娅转过身，目光定定地看着我，“你大概还不了解现在的情况，Anr.和Oulin的战争已经开始了……爷爷，是在逼灏正呢。”
    我看着她突然转为严肃的表情，无所适从，而且听她的口气，我的存在好像她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我不懂。”
    她低下头，弯弯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绵绵和缓的语调像是在讲一个很远的故事，“我妈妈是傣族人……
    因为这样，爸爸要娶妈妈的时候爷爷很反对，他希望爸爸娶的是一位贵族的名媛小姐，而不是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外国人，可是妈妈有我了……
    她是难产死的……爸爸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我是爷爷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
    “欧小姐……”
    “请你体谅一个老人家的心情！我真的不忍心再做让他伤心的事情了，请你离开……”欧纾娅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声线里的哽咽在强压下还是不住地颤抖，“爷爷，会毁了灏正的……”
    我猛地站起来，握着咖啡的手心都是虚汗，“我和安先生的交易会结束的，到时候……”
    “他不会放你走的！”她打断了我，“这个世上只要灏正遇见你，就再也没有原则可了…….”
    我……
    我能说什么呢？
    为什么好像整个世界都觉得安灏正待我好，他真的待我好吗？
    那么霸道，蛮不讲理地用那种方式让我留在他身边，他不过是在报复我当初对他狠心，他是在证明自己有能力让我后悔，让我知道我当初离开他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我不会那么傻的，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