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

26 吐露心声


“行了,别喝了。”齐牧硬邦邦道,拿起几案上的酒壶,又蛮横地一把抢过殷子夜手中的酒碗,命仆人一并收下去。
    殷子夜茫然四顾,一脸的委屈与无助,齐牧不想与他纠缠,抓着他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将他拉进内屋,“好好睡觉去。”
    把殷子夜弄上了床,拿被子把他盖住,齐牧转头就要走。殷子夜如撞了邪般,爬了起来,伸手猛地揪住了齐牧的衣袖。
    齐牧一顿。
    “你怎么又要走……”殷子夜低声地呢喃。
    他的力道并不算很大,齐牧要甩袖而去,随时可以。
    然而他僵住了。有一股力量,令他这昂然的身躯再挪不出半步。
    “你为什么还要走……到了今夜,你也不愿再听我多说一句话吗……”
    齐牧背对着他,默然不语。
    “我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令你如此痛恨……”
    “为何对我避之不及……为何对我视而不见……”
    “我只想……只想听你说一句真话……”
    “告诉我为什么……”
    好让我在离开之前,了却哪怕最微弱的牵挂与希冀。
    殷子夜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回荡在齐牧的耳边。
    “因为我喜欢你。”
    好一会儿,殷子夜才意识到,这句话,并非出自自己之口。
    那是……谁说的?
    他……?
    殷子夜抬起头来。
    齐牧俯下身来,彼此间只剩咫尺之距。
    “因为我喜欢你。”齐牧一字一顿,“我想得到你,想占有你,想对你为所欲为……想把你抢过来。”
    是啊,他真的想滥用权力去横刀夺爱。
    古往今来,君主不都有这样的特权吗?
    他为什么不呢?
    殷子夜直直地望着他,眸光毫不避闪。
    齐牧心中苦笑。他终是把最不该说的话说了。不过没关系,今夜一过,殷子夜就会忘了吧……
    齐牧正想站起,殷子夜倏地凑了过去。
    齐牧一瞬间睁大了眼。殷子夜这是……主动吻了自己?
    他……清楚他在做什么吗?
    殷子夜维持着这个动作,良久,才缓缓退开,看着齐牧的目光里,多了一层失落。
    齐牧心中一紧。
    他在为自己没有回应而难过吗……?
    齐牧陡然一手揽上殷子夜后脑,低头狠狠地堵了回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无论殷子夜口中喊的是否他的名字。
    心里念的是否他的身影。
    无论他算不算横刀夺爱,乘虚而入。
    今夜,就让他沦为一个暴君吧。
    殷子夜醒来的时候,感觉恍若历经了一个冗长而沉重的梦境,梦里景色纷繁,画面、声音不断地晃过,光怪陆离,琳琅满目。他偶尔能抓住一些细节,可大部分时候,都很恍惚。
    睁了眼半日,他才渐渐看清面前的场景。
    是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床。
    那一个梦里,是他?
    是他。
    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质问。
    而他给出了答案。
    真是残忍的梦境啊。原来,那就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吗?
    正因为求而不得,才辗转反侧。
    他一直自诩离经叛道,却也没想到,自己的潜意识里藏着这种想法。
    殷子夜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陷入胡思乱想。
    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醒了?”
    殷子夜以为是阿罗,刚想应声,觉得哪里不对,这声音是……听出来时,他吓了一跳,马上坐起身来,“你怎么——”尔后但觉胸前一凉,殷子夜低头看去,自己竟……一si不挂。
    殷子夜惊慌地扯起被子,这下确认了,不止上半身,下面也……而他这么突然地一动,才顿觉股间一阵刺痛,令他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痛还是其次,那阵疼痛传来的地方,让他……简直无地自容。
    殷子夜揪着被子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脸颊渐至滚烫,烧到了脖子根。
    昨晚……不是梦?!
    他真的震惊了。
    齐牧起得比他早,已着好了衣物,此时倚在窗边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将殷子夜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禁莞尔。
    齐牧向床边走去,殷子夜一慌,身体僵硬着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已退无可退。
    “这么怕我?”齐牧敛起了笑意。
    殷子夜看着别处,不知如何作答。
    许久,齐牧叹了口气。
    “抱歉。”齐牧道。
    即便确是殷子夜先主动,也不可否认齐牧趁人之危。
    可除了道一声歉,他还能怎么样呢。
    偿以功名富贵吗?那等同于加以侮辱。
    房间里回归一片寂静。空气都仿若凝滞了。
    “你……好好休息吧。”最后,齐牧留下这句话,默然离开。
    屋里又只余他一人。殷子夜颓然躺下,抓着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捂了个严实。
    这一日,齐牧一直心不在焉。沈闻若连着叫了他五回,他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看齐牧一脸无辜的神情,众人面面相觑。
    “侯爷是否身体抱恙?”沈闻若问道。
    齐牧想了想,身体很好,心情也挺不错,除了见到沈闻若的时候有点复杂。
    他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是昨夜的场景。
    他本想尽可能地温柔,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殷子夜纤长的五指牢牢地抓着床单,身子痛苦地僵直乃至痉挛,黏湿的汗液自他各处肌肤渗出,滑下……
    还有那,令齐牧近乎疯狂的喘息,低吟……
    齐牧又出神了。
    众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讨论是进行不下去了,还是择日再谈吧。
    齐牧被放生了,但他无处可去,或说去哪里都没意思,于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然后什么也看不下。所有的文字,进了他的眼中,均毫无意义。
    他只想知道,他还好吗?
    自己没有太过火吧……?
    以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在书房里发了半日呆,齐牧不耐烦地出来了。
    “侯爷?您今天怎么了?”顾决也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了?我今天有什么不对吗?”齐牧反问。
    “是有点。”顾决实话实说。
    “哪不对了?”
    “额。”顾决转念一想,说齐牧不对,好像不太好啊,便道,“没有不对,就是感觉侯爷好像有点心事。”
    齐牧一惊,“唷,你这大老粗都看出来了?”
    顾决心里白眼一翻,瞎的都看出来了好吗。嘴上没敢直说,“我毕竟跟了侯爷这么多年。”
    “嗯……”齐牧严肃地思索片刻,“倒也是。你知道得太多了,现在开始别跟着我,该干嘛干嘛去。”
    “啊?”
    “让你走开,没听懂?”齐牧一瞥他。
    “那……我啥时候回来?”顾决傻傻问道。他吃不准齐牧说的现在开始别跟着他,是直接撤了顾决这贴身侍卫的职呢,还是命他暂且离开。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齐牧没好气。
    打发走了顾决,齐牧鬼使神差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殷子夜的住处。
    有下人见到了他,当即行礼,齐牧招了招手,把一个仆人叫到跟前。
    “里面有人吗?”齐牧问。
    “有。”那仆人答道。
    “谁?”
    “殷先生……”
    齐牧眉头一皱,“我是问你有没有客人。”
    那仆人赶忙改口,“没有没有。”
    “嗯。”齐牧略一颔首,摆摆手让他退下。他真怕贸贸然进去,当面碰上沈闻若,可就尴尬之极了。
    在自己地盘都要这般鬼鬼祟祟,齐牧有点哭笑不得。
    实际上,由于他这侯府占地极广,幕僚与部属又多,除了家小内眷的起居之所有着严格的看护,盈川侯府已算是半公开的场所,每日里人来人往,只要是熟悉的面孔,守门的兵卒都不会拦阻。
    确认安全后,齐牧正了正气场,大步迈入。
    殷子夜还坐在床上,正在喝汤。
    自打殷子夜受到了齐牧的赏识,殷子夜在侯府里的待遇也随之好了些,吃穿用度等方面,下人都不敢再过于怠慢,阿罗总算有机会给殷子夜多张罗些炖汤补品,能以食养就不以药养。这些,殷子夜都是不过问的,别人给他端什么,他就吃什么。
    一口汤喝到一半,齐牧便走了进来,殷子夜差点呛到,好歹稳住汤碗没泼出来。
    才大半日的光景,又见面了。殷子夜当然已穿好了衣服,一时之间和齐牧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齐牧走过去,在床前坐下。
    殷子夜把汤碗放到一旁。
    好一会儿,齐牧才开口,“你……还好吗?”
    “啊……?”
    齐牧才发觉自己这问题不太妥当。殷子夜要怎么回答?好与不好,都会显得特别怪异。
    何况,现在早过了午休的时辰,殷子夜还未下床……齐牧稍加思索便心下了然了。
    两人再度相顾无言。
    “侯爷。”出乎齐牧的意料,殷子夜率先打破了这阵沉默。
    齐牧没有回应,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侯爷昨夜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一句。”
    “所有。”
    “……”
    他可是这里的主人,他究竟要遮掩什么?
    “真的。”齐牧坦然道。
    殷子夜抬头看向他。
    “侯爷要把我从哪里抢过来?”
    齐牧一愣。他这算是什么?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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