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暗香魂

第33章


好在他修炼之人,什么鬼怪没有见过,脸上风平浪静,不以为仵。 
    美女转眼白骷髅。 
    谢谢道长,那刀疤脸日后可是安好如旧? 
    当然如旧。唉,他长叹一口气,转身飘然而出,凌空丢下一句话来,影影绰绰,飘飘突突,杜十娘,好了不若不好,万物有因有果。你为人时和他有两面之缘,只是你自己未在意罢了。来者有意,去者无情,情色二字,世人几个窥得破? 
    哦,那刀疤脸我还见过?真是奇事。杜十娘接了那么多客,怎么会记住一个改头换面,旧貌换新颜的平常男子! 
    况那人也未必想让杜十娘记起他旧时模样,才如此这般刻意做了! 
    于是把皮描画一番,穿了,打开了电视,斜躺在沙发,看看这匣子人生,刹那年华。只见一个女子白衣,长发,素脸一张,赤脚趿着拖鞋,“吧哒、吧哒”地走来,慵慵懒懒慢慢坐下。 
    呵,孙宝儿,她又来了,杜十娘等你等得好苦啊! 
    可是魂魄吗? 
    杜十娘忙正襟危坐,只怕小小动静吓走了她。 
    只见她又哭诉一番,还是和上次看得一模一样,说柳遇春并不爱她。看到此处,杜十娘好生惶恐,孙宝儿啊,他是爱你的,只是六百年的旧爱,让他胡说梦话。谁没有前生,谁又那么干净?今生的爱都够负累,你吃他三生三世的醋干什么? 
    谁肯给谁三生三世的爱?上穷碧落下黄泉,李甲只要给杜十娘一生,杜十娘也就够了,不敢奢望的。 
    可他不肯! 
    屏幕又下雪花,纷纷,天寒地冬,如杜十娘的血肉在江底被鱼虾撕着,一片一片,喂了时光。我这只鬼踉踉跄跄,走至那方匣子旁边,不忍再看了下去。刚刚按到开关,孙宝儿却袅袅地走来,一身黑衣,领口开到极低,酥胸宛然可见,好不妖艳性感,迷人眼目,我这只鬼不由住手,坐回沙发,看她如何张致。 
    哦,还另外有人的,她在前面款款做致,身后却跟着个胖子,猪脑油肠,腰累多肉,看上去天然肉球似得,皮光肉滑,保养得脸上没有褶子。怎么看也五十多岁了。眼睛不大,却霸气十足,行步走路,隐然透着官味,遭了,这人怎么像六百年前的官爷,妓院里常常来这样的嫖客,杜十娘最是识得这等货色。 
    难道这孙宝儿也要卖么? 
     
第三部分
生受责备,不能解脱
    不,不,不,孙宝儿,卖也不要卖给这等衣冠禽兽,污脏角色! 
    果然一会两个人就腻在床上,脱了衣,滚在了一处。那男人要急手急脚地进入,而孙宝儿说,记着,你答应的事可要办了。 
    那男人急得一迭声地应着,没有事,包在我身上,你爸爸保证没有事的...... 
    买卖而已,宝儿配合。两个人摇摇晃晃,晃晃摇摇,在那男人软塌塌成一堆无骨肉的时候,她的眼角却有两行泪偷偷滚出。 
    原来,她是不愿意的。 
    原来,六百年后,卖也一样没得选择! 
    当色相成了货物,被人摘,好过摘了没报酬。 
    为只为了孙富,她自己却已死了! 
    孙宝儿,你死得对,杜十娘现在理解了。因为惟有死,你才可解脱,一边是孙富,一边是遇春,谁轻谁重,你怎么掂量,总不能放在秤上称了,而后定夺。 
    死,有时候比生快乐! 
    杜十娘明白大解脱。因为心都死过。 
    正看得痴了,屏幕里的画面一转,却是宝儿,眼圈黑着,疲惫不堪,发丝凌乱,坐在沙发上。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春意珊阑了。 
    遇春,我走了,这盘录像带,我复制了。一盘给你,你若爱我,会翻看我的遗物。说着凄然一笑,苦丁香开,稍纵即逝。可,好像你并不是爱我的,你爱的是一个叫杜媺的女子,是不是哦?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我为人好失败,我输了爸爸,输了你,要知道你们两个,我都输不起的,尤其是你,你怎么忍心让我输给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子?我还是死了的好,活着不能胜任做人,或许另一生可以从头再来过。 
    她这样哀婉幽怨,把杜十娘亦吓着。我缩在沙发里,她的死是审判一局,杜十娘这只鬼也被押进法庭,生受责备,不能解脱。虽然,虽然,我一直不晓得! 
    另一盘,我存了,两个月以后预约寄给一个人,那个人收到后爸爸还没有出狱,他会把这作为证据,要挟这个当官的臭男人的。我知道你想问我,我把录像带交给了谁,可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他是爸爸的铁哥们,可以为爸爸上刀山下油锅...... 
    她爸爸的铁哥们?可是那个刘叔叔? 
    而你,只会毁了我们父女。你看,我这么和你做对,我之所以把录像留给你,是想告诉你,你可以爱别人,我也可以和别人有关系,还救了爸爸呢! 
    可恨吧,可怜吧,可我也就只值这样的交易的。 
    ...... 
    那方匣子一下变蓝,上面一个扁扁的东西弹了出来。咦,可是宝儿的鬼魂就住在那里? 
    这只鬼走近了去看,一个黑色的东西,一个棺材,盛了孙宝儿的话语,乌黑,阴沉,这是什么东西? 
    哦,录像带,可是宝儿说的录像带? 
    我握在手里,重如千斤,怎么办,这东西,遇春看了,怎么承受得起,他肝肠寸碎不说,还会永不原谅自己。 
    而这皆因为,他在梦里,带了前世的记忆。 
第三部分
物质是个叫杨贵妃的美女
    四下乱看,终找不到个藏处,无奈跌在床上,却听见有人叫,宝儿,宝儿...... 
    是他,他在叫她。 
    她喊着爸爸,跑了过去,胸前的一对鸽子,在胸衣里都盛不住,扑扑地似乎要展翅飞。她越长越大,却仍如孩提时代,他一唤她,她定要扑个满怀满脸,满池满塘,方才罢。 
    而窗外蝉声在叫,是个夏季。 
    夏日炎炎似火烧。 
    天地失了火,想念也失了火,她已十八岁。 
    这次他出差,好久了,留她和保姆在家。她早想了他。整个暑期,男同学来找她,她总是不去,虽然知道爸爸不会突然回来,但仍怕错过迎接他的仪式。 
    他抱住了她,想举起,像她如孩子的时候一样,可力不从心,只把她抱得离地面一点,她笑,爸爸抱不起了,爸爸抱不起了...... 
    是啊,她在长大,而他一天一天地在老,有一天,她会不会,再也不肯安安静静地呆在他的胸膛? 
    他把她抱至沙发,她坐他怀里,双脚已长到地上踢踏,边踢边撒娇,爸爸给我买了什么啊? 
    宝儿猜猜,猜对了给你。 
    呵,老旧的游戏,从小玩到大。可奇怪,怎么不厌倦啊? 
    丝巾?钢笔?书?小吃?......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他都摇头。她犯了娇憨,爸爸说嘛,我猜不到啊! 
    宝儿看看,他从兜里取出个烟色缭绕的东西,一抖,哇,飞流直下,真好看,一匹烟霞抖开了,五彩斑斓。 
    可是从天上裁来的,盗了朝云暮霞?。 
    爸爸,这是什么?她摸了上去,手感却和外观是反义词了——那是一种温柔的凉,水般的滑。 
    穿穿看看。他笑着说,这衣料叫软烟罗,现在都失传了。听说古代印度人养着一种蚕,颜色赤红,带着血色,却叫冰蚕,火气很大,只有天天喂它冰雪,才可养大,颜色渐渐变成白色,变成透明,冰一样好看剔透。到了春天就吐丝,吐出来的丝却是烟拢雾罩,烟霞一样得好看。人们拿这丝织了衣裳,就叫软烟罗了。 
    爸爸,这么神奇?她睁大了眼。 
    不过是个传说,他淡淡地笑了,但这衣服夏天穿着很凉快,古时候没有空调,传说名妓杜十娘到了夏季,就最爱穿这样的衣服,说是穿上不会起痱子的。 
    痱子? 
    他把这也放在心上,她正在发育,偶尔胖了,天热就要长出痱子。一些小小的红色疙瘩,却令人瘙痒难耐,难以安良。 
    一如人生的疼,都从细小里来。 
    好啊,好啊,谢谢爸爸。她抱着他的脸,狠狠地吻了一下,跳下了地,要去试衣,走至卧室门口,却轻轻回首,问,爸爸,你给素素也买了吗? 
    他一楞,没有,这衣服不好找,只有一件。 
    独一无二。 
    却是给她。 
    她是他的最爱。 
    她的眼睛一下湿了,而他会错了意,以为她习惯了旧例,忙忙补白,下次,下次,爸爸如果再遇到,给她也买一件,宝儿,好吗? 
    她点头,进房,换衣。 
    自从那次以后,她对素素的感情极为奇异,对她既爱且恨,也再不叫她到她家来。隐隐地,她明白,爸爸看素素的眼光和他照片里的女子有关。而她那么像那个人,她认定了那是她的妈妈。但她不问,怕触痛爸爸的伤,怕爸爸突然之间变了个样子,全无英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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