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暗香魂

第47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深知齐天乐的实力,这一去,孙宝儿回来,不知道可还会不会是他的人? 
    但他爱她,就让她一个人飞行。 
    因为,那是她要的命运。 
    恍惚间,六百年前,他就这样看过这样的场景,他爱的女子,从楼梯上缓缓地下来,千万种风情,他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给了另一个男人。 
    不。 
    他,不要这样的重演的命运! 
    他转身,他跑了过来。却迟了,命运就在几秒中买卖成交,签了合约,一如妓女的卖身契,需千赎万赎。 
    我这只鬼虽未回头,但看见了,知道了,上了飞机了。皮骨冷到极处,无法打发惶恐,问白原要了剧本来看,却是当初说定的那个凄凉故事。 
    话说有一闺秀,长得美,一日春游,风有情,脸无辜,面纱吹落,那美让一个男子偶然看见了。这一看了不得,那男子央媒来说,可她早许配了人家,怎么可以嫁了他的?于是红罗帐里,她正做着女儿家家的梦,却被牛角尖刀刺进了胸,生生溅了一脸的血,她的心也让人摘了。她的魂魄满脸血污,面目看不清了,且胸前露出个大腔子,血窟窿,滴了一路的血,往奈何桥去。她伸手和那孟婆掏一碗汤喝,孟婆叱她,冤死鬼,不在名册怎么就来了?这汤有的数目,不是什么鬼都可以喝,快快回去,把那心找回来再说! 
    原来喝那汤,也要在名在册,有资有格。 
第五部分
人鬼皆喜喝的毒品
    于是她一路找来,却不知是谁掏了她的心,她见一只魂魄就问,你见了我的心么?你见了我的心么?...... 
    杜十娘无心,知没有的疼的。内部无肝无脏,无血无肉,真真的空空如也,空穴来风,就连那白骨上的人皮,也不过是徒托空言,空中楼阁。 
    ——再怎样的美、媚,我也变不成一个人! 
    她一路找来,好不容易找着,是那男子,他强行的摘了她的心,拿回家裹了喜帕,通了风,日日烧香上供,夜里掖在被窝和他一同睡了。她想索了回来,却看他举止奇异,对着那心喃喃自语,才慢慢晓得,他这样子,原是因为爱呵,他爱她,得不到她,便把她的腔子剥了,取了她的心了,那样她就和他在一起了。 
    她被感动。 
    这个世界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子或者女鬼更感动的?他剥夺了她的生命,她原谅了他。可取心的日子也不取了,错过了投胎的日子,且夜夜魂魄附那心上,和他抵死缠绵,无休无止。本以为就这样为鬼也是快乐,可后来他娶了个女人,那女人让他把这心扔了,他就真真地扔了! 
    ——呀,杜十娘看到这儿也却晓得,他之所以扔了她,不外是她无论是人是鬼,他已得到了,厌倦了,审美疲劳了。 
    爱情,女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从此她的魂魄无依,却终伤不了他,他的阳气太盛,而她的阴气不足抗衡。于是等了三百年,她终于遇到他,他转了胎投了世,是太原王生。而她画了一张人皮,披着它,与他接近,这次她是来索命,要他还心。可是等了三百年了,遇到他,又不忍下手,忍不住与他上床,忍不住与他恩爱,忍不住,忍不住......忍不住最后又爱上了他,而他知道她是一只鬼,居然叫了道士来,要收她的魂魄。于是她挖了他的心,血从指尖滴答而下,她美丽的人皮脱落,她拎着那心,自己把魂魄投入道士的法器中。 
    ——呀,永不超生。 
    永不超生,她还是带走了他的心。 
    因为她要他的心,要把它据为她独自所有。 
    杜十娘看得皮骨发冷,这陈编端地春秋笔法,鬼魂知音,人与鬼皆写的入木三分。他,他,他可别把杜十娘这只鬼也从皮到骨,看了个分明? 
    白原却问,写得好么? 
    当然......好。 
    爱欲情仇,人鬼皆喜喝的毒品。饮鸠止渴,渴可止否? 
第五部分
职业本色,难改陋习?
    一到机场,人流潮涌,都去投胎吗?个个急急忙忙过那关口,我随着白原,早看见齐天乐站在人群中,一惯的墨镜,一身白西服,晃得这只鬼眼睛都生生地痛。 
    窗含西岭千秋雪。 
    而他,不笑,便是那雪! 
    他看见我,唇角一翘,雪山融化,惯常地笑着走来,那般自信得意。羊入虎口。 
    只是现在不知,谁是羊来,谁是那老虎? 
    他走过来,长臂一伸,自自然然地把我的手一牵,故知相遇,他有和人天然亲近的魅力,来,上车。来过北京么? 
    点头,来过。 
    怎么没有来过?六百年前此地名唤燕京,烟花十里,歌舞升平,杜十娘就在那漫天笙歌里烟视媚行。 
    坐进了车,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六百年前的琼台玉宇、巍峨宫殿统统不见,都是楼,都是钢筋水泥铸成的讷言的兽,攻城略池,拥挤、孤独,一柱擎天,在这尘世拥有一席之地。 
    杜十娘,燕京已死。 
    齐天乐带着我们二人一路,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去处,只见巍巍峨峨,金碧辉煌,那白原一连气地说,到了,到了,到了。 
    和杜十娘听过的警车声响似得,他,这是要警示什么? 
    齐天乐把车一停,他就下了,边下边说,孙小姐,我把你的房子也订好了,就在我的隔壁,剧组也在这酒店驻扎着,这样咱们也好联系的。 
    哦,这意思,我的目的地也是此地了?也待下了,齐天乐却手一伸,把我的腰肢擒了,令我动弹不得。只见他一手把车开了,一手搂着,对白原一笑,道,白导,你先住去,宝儿,我先带她兜兜风再说。 
    这个强盗,他从不问别人的意见如何。 
    不一会儿,他把我带至他的别墅。里面倒也布置得古雅,角角落落,拐拐弯弯,东一个的沉香炉,西一个景德镇大瓷器,博古架更是当下社会少之又少的黄杨木底质,上面有小小的人物雕篆,栩栩如生,神态各异,格格放着不同的古玩,不知是真是假,杜十娘这只鬼一下明了,他为何把那百宝箱一眼就看出了年岁,想来他在此中浸淫久矣。 
    谁知他一坐下,唤了女佣去现煮咖啡,就含笑问我,语出玄机,宝儿,那把我给你钗头凤呢? 
    呵,他还记得,杜十娘早把它扔江喂鱼。看他神色,想是知道十娘把它扔了?于是笑说,那钗啊,它自尽了。 
    是啊,它自尽了,六百年前,和杜十娘一起。 
    哦,究竟是自尽还是他杀?他含笑站起,眼里忍不住地讥讽,桃花纷纷,花瓣杀人。 
    只见他边问边往博古架上走去,取来个小小的红锦缎洒碎金的盒子,展我眼底,天,红丝绒里,那小小的鸟儿华体横呈。 
    不是那钗头凤是什么?他,怎么把它又找回来了? 
    呵,为什么不珍惜我的礼物? 
    他逼近了我,眼光暗夜的兽一般,责备、疑问、不满,还有咄咄的欢喜——他吃定了我,知道我无法抗拒。 
    不可以! 
    忙推他一把,巧言巧语,令他后退。钗头凤又不好玩,我不喜欢这样的东西,看看陆游与唐婉的故事,那凤不是明摆的爱情尸体,悲情证据? 
    他一听,快意的笑了,大轻松。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嫌它是我送你的礼物,而扔进了江里。 
    呀,杜十娘,你,怎么,老,有意无意地令他会错了意? 
    难道是职业本色,难改陋习? 
    你知道我怎么找回这凤的么?他唇角翘起,一脸得意,那天我本来游在水里想快点离去,躲那帮记者,可回头一看,你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扔进江里...... 
    说着看我一眼,眼里已然挂了酒旗,开了酒家,打算怎么样把孙宝儿迷醉。且酒不醉人人自醉地说,我一看,马上潜水,在水里捞去。好在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这东西扔不得,古董不说,多半还是明代妓女杜十娘的东西,你看看这金柄上还写着李甲赠呢...... 
    天,他怎么猜得这样对?杜十娘现在不要听到任何关于李甲的话题,我,现在有了遇春呢。 
    这只鬼忙笑着打断他的话题,站起,指点古物,转变话风,把他的话儿引到另一处去,天乐,你的房子布置得真是古香古色,真不错呢! 
    古香古色? 
第五部分
迷者自迷
    他反问一句,笑意更深,宝儿,你说,最古老的香是什么香?最古老的色是什么色? 
    天,一个小小词汇,却被他借了东风,调了情蜜。粘答答,稠蜜蜜。空气里潜进了花海的气息。 
    不可以,于是不敢冒昧,只好胡乱应付过去, 
    这个......我怎么晓得,随手拿起一件古玩,把玩在手里。那是一块玉佩。 
    他眼里酒水已溢,淋了这只鬼一脸一身,渗进骨头里,节节软成了泥。 
    宝儿,他唤着我,男性的气息直逼过来,把我的腰肢一擒,整个人依在他的怀里,宝儿,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最古老的——香。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