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可盼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用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赶到医院的，浑身上下都是木木的，没有一丝感觉。早已被雪水打湿的衣服，再次被寒凉的空气凝结成冰贴着她的身子，她却浑然未觉。
    自责后悔各种伤痛潮水般袭来，将她所有的筑墙一下子击垮。
    萧可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地狼狈过，如果不曾身处其境，谁又会知道心死是什么样的味道……
    白芝秋跟韩清陌早早地等在医院的门口。
    萧可看到白芝秋的那一刻，眼泪就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白芝秋眼睛一红，伸手去拉萧可，手指触到她的衣服，蓦地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扯掉她的衣服：“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让人这么地不放心？！”
    韩清陌立在一侧，看着她被冻得有些青紫的面颊，一言不发，只是脱掉自己的穿在外面的白大褂，然后脱掉穿在里面的开衫毛衣，递给白芝秋。
    萧可浑然不觉，只是喏喏开口：“我没事……我没事……”
    “萧可！”白芝秋一拉将她拉住，拽至自己身前：“萧可！你听我说！他没事！他没事！车祸只是有些轻微的擦伤，雪天路滑，加上他车开得有些快，所以才会撞上路边的围栏。只是个小事故，他会手术，是因为胃溃疡，现在已经没事了，没事了你听到没有？！”
    萧可平日一双灵动的眸子此时暗淡无光，且带着些许茫然，看着白芝秋的样子，像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遗失了自己一路走过的征途，遗失了心中向往的某个远方。
    “萧可，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他没事的！”
    “他没事的，他没事的……”
    “对，他没事。萧可，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这个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只会让他更加地担心……”
    “我不，我要……”
    韩清陌沉默着握紧拳头，良久，缓缓放开。
    他上前，伸手扶住萧可的肩头：“小盼，他没事，刚做了手术，他累了，现在已经睡下了。相信我好吗？你……你也要好好爱惜你自己的身子……”
    萧可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恍惚地思绪瞬间聚集清明，蓦地抬眸，一双冷然的眸子直直地盯上他的眼。
    韩清陌被她看得有些惶然，沉默抿唇，再也发不出声来。
    “小可，也林他的胃不怎么好，时常地胃痛，这次犯病，虽然有些严重，不过，刚才做了手术，手术也很成功。今后好好保养的话，会恢复的。你千万不要让自己垮下来，知道吗？如果你垮了下来，你让他还怎么好好休养？”
    萧可收回视线，垂着眼睑，默然点头。
    白芝秋拢了拢萧可被冻得发硬的长发，疼惜之情溢于言表：“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这个样子，被你姑姑看到了，估计又要倒下去一个。你姑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要再让他们担心了好吗？”
    萧可闻言再次点头。
    她伸手按住自己胸口的位置，有些痛苦的蹙眉：“如果我不去找他，如果我没有对他说出那些混账话，也许，他就不会躺在这里……”
    “萧可，不管你说了什么，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总要坦然地去面对，对不对？”
    她现在已经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力气，现在的她，随时都有晕厥的可能。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那颗疲惫的心脏，在不规则地紊乱跳动。就连呼吸，也一同紊乱起来。
    韩清陌蹙眉，手掌再次覆上她的肩头：“小盼，你哪里不舒服是吗？”说着，就是给她做一些简单的基本检查。
    萧可却一把挥开他的手，低声呵斥：“拿开你的手不要碰我！”
    韩清陌一惊，动作一瞬间僵持。
    白芝秋有些莫名，看了看萧可，然后看向韩清陌：“这样吧，外面也冷，你看看有没有空的病房给萧可用一下。她这样子，估计也走不了几步……让她留下来，她也会安心一些……”
    韩清陌诧然地看了萧可一瞬，颔首：“这个没问题，我……”
    “不用了，我回去了。”萧可话音刚落，就已转身离开。
    白芝秋无声叹息，又不放心萧可一个人，只好跟着她离开。
    萧可回去的时候，季晴已经等在她的房间里。季晴看到萧可的样子，蓦地一惊：“萧可，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冷不冷，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萧可有些麻木地任着季晴拉扯自己的衣物。她的思绪很清明，只是没有什么力气，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白芝秋赶忙制止季晴有失轻柔的动作，轻声道：“你就是季晴吧？”
    季晴一双媚眼挑起，语气不善：“我就是，有事就说！”
    季晴的语气很不好，白芝秋却不甚在意，季晴的脾气，她是有所了解的。白芝秋看了萧可一眼，又看向季晴：“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季晴似乎有所会意，看了萧可一瞬之后，沉默随着白芝秋出去。
    房内终于剩下萧可独自一人。她脚步有些不稳，跌坐在了大床的一角。
    不消一会儿。白芝秋与季晴一同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萧可坐在床上兀自出神。季晴心疼萧可，上前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不是说了他没事的吗？孩子，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看得心疼……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萧可只是将脑袋搁在季晴的肩头，缓缓摇头。
    “傻孩子，没事的，你也不想想，萧也林是谁？他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呢……”
    白芝秋闻言蹙眉，只能无声叹息，果然是具有“季家特色”的劝导别人的话语。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坐在了沙发上，沉默。
    萧可淡淡地笑笑，发出的声音是鲜少的低哑：“如果我没有跑去跟他说出那些混账话，也许，他就不会出车祸了。是我不好，我不是个小孩子了，为什么做事情总是这么没轻重？我除了只会惹他生气，给他惹祸，似乎什么都不会……”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轻轻将季晴推离，然后看向白芝秋，声音很疲惫，也很轻：“白阿姨，你怎么回来了？”
    白芝秋闻言没有立刻回答，隔了一小会儿才应着：“上次你给我打了电话之后，我就去了纽约，结果只见到陆零的管家。我问他陆零的去向，管家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实话，我只好给也林打电话。他让我先回国再说陆零的事情，结果，这才刚回来，他就进了医院……”
    萧可微微低垂眼睑，闷声开口：“他有胃病，我一直都不知道。只是听郑克明说起过一次，当时也没太在意。我没想到他的胃病会那么严重……”
    季晴忍无可忍地打断萧可的话：“乖，听话，要说什么我们都会在这里陪着你，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我的小姑奶奶？”
    她轻轻点头：“你们先出去吧，我换衣服……”
    第二天，萧可就回去住了。这里有心姨跟小铮，她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情况。她没有再去医院看过他，只是每天按时出没在厨房，三餐准时准点地做好让诚叔带去医院。
    路新诚将萧可精心做的饭菜放到萧也林的面前。
    萧也林只是垂着眸子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心姨的饭菜他吃了十来年，味道一不一样当然可以一口就尝出来。只是他什么都没问，路新诚也没有刻意地去说萧可今日来的作为。
    萧可最近，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整日待在厨房，思索着各类可以养胃的食物。她做的饭菜很耗时耗人力，她却从来不肯让心姨帮忙，全部自己亲力亲为。
    公司里还有许多事情离不开人，所以，路新诚并没有久留，只是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白芝秋坐在一边，托着腮看着萧也林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期间，她还说了一句话，她说：“萧也林，我也没吃饭……”
    他却不以为然，只是淡淡地道：“你可以先去吃饭。”
    白芝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无奈地翻翻眼：“喂，她都搬回去住了，你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一笑：“在医院里躲几天清闲。”
    蓦地，萧也林淡然抬起眸子，推开碗筷。
    他先是思量了一瞬，然后沉声对着刚走进来的郑克明开口：“郑克明，你去查一下，圆周的第2521位，是什么数字？”
    郑克明闻言立即蹙眉，喉结上下微微滑动，迟迟不语。
    萧也林挑眉，神情似笑非笑：“怎么，看样子，你早知道了？知道了就说。”
    “我听萧小姐说过一次，圆周的第2521位，是数字4……”
    他闻言突地笑了，轻轻阖上双目，嘴角却始终带着一抹微凉地笑意。良久，他出声：“芝秋，打电话把她给我叫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她那个脾气，要是肯来，早就来了。现在不来，谁叫也没用，除非您开尊口。要叫你自己叫，我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心情。”
    “做为交换陆零去向的条件。”萧也林睁开眸子，一双晶亮的寒眸带着些许薄凉的笑意：“现在就打给她。”
    白芝秋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气愤愤地拿出电话，找到萧可的电话，接通。
    萧可接得很快。
    白芝秋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直接张口：“萧可，萧也林他胃病复发，你尽快赶过来！”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将电话握在手中，挑衅地冲着萧也林笑笑，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品着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