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落花流水

大家新年快乐啊！今天的钟府，门口没有管家崔立，也没见有迎小文的老妈子，小文四下看看，只有看门人在门房里打瞌睡。小文径自进了院门，还是没人迎接。小文只得自己向后院走。
    突然，后面一双大手一下子蒙住了小文的眼睛，小文脚下一滞。“钟、钟公子！”
    “咦？怎么知道是我！”钟纭跳到了小文前面，“你还真说话算话，我还担心你今天不会来了呢！”
    “我、我来把这里的事了结一下。”小文想，这小子到底知道了多少呢？现在还能装得象个无事人似的！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来，我还是很高兴，不然我会以为你真的厌恶我，不想见到我呢！”
    小文瘪了嘴，此人永远自我感觉良好，和这人没法说话。
    钟纭突然伸出双手，摸摸小文梳的双丫，“昨天分手后，我一直在想，我忘了问你，你到底多大了？几时能及笄？生日是哪天？那天打算叫谁来给你梳头？”
    小文一愣，她的生日就在九月，已经不远了，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自己身边没有娘亲，到时谁来给自己梳头呢？
    钟纭看出她的为难，得意地说：“瞧，被我猜着了，所以，今天我特地在这里等你，有一句要紧话对你说，到了那天你一定要叫上我，到时我来给你梳头！”
    小文一开始还傻乎乎地，后来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又羞又怒，凶狠地一把推开钟纭。向后院冲去。
    钟纭嘿嘿一笑，只长臂一伸，又轻轻巧巧把小文揽到身前，小文挣扎，却被他用双臂禁固在胸前，“我是认真的，昨晚我仔细想了一夜，嗯！一夜，我总想，若是放过你这么个机灵过人的小东西，我此生怕是会心有不甘。若是就这么上了战场，又对你十二分的不放心，怕你等不了我两年。所以，我们先订亲好不好？”
    小文被吓住了，她的目光使劲在钟纭脸上搜寻，搜寻这小子说这些怪话背后的玄机。可……
    “老二，你在闹什么？”钟鼐的眼光惊疑地在院中两个少年间逡巡。好一会，他恍然大悟状，“你们！”
    管家崔立在他身后叉手而立。
    小文此时脸涨得通红，暗恼钟纭的胡闹。钟纭倒显得很大方，他随手携起小文的手，叫了声“爹”。
    小文连甩两下没有甩脱。
    钟鼐一直紧盯着他俩，默想片刻，还是开了口，但此时，他刻意掩了脸上的表情，“沐姑娘，今日钟某是专等姑娘的，有些话想问一下。”又对钟纭说：“老二，你去迎迎覃先生，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他可是你介绍进府的人，听崔管家说，这几日却是越发疏懒了。”
    钟纭也有点吃惊，不知他是不是知道外面的情形，只不过他又似有些担心小文这边，看上去有些两难。他看看小文，见小文不动声色，这才放了手。临走还用狐疑的眼神看了小文一眼。
    小文上前向钟鼐施礼，钟鼐很久不说话。
    “钟大人说有话问我！”
    钟鼐好一会凝然不动，眼光似要把小文看透，又似有些畏惧。好一会，他突然对身旁的崔立说：“你退下！”
    崔立立即拧了脖子，似有不甘，但他看一眼钟鼐，又不敢违拗，只得悻悻的走开，临走还不忘瞪了小文一眼。
    “沐姑娘请！”钟鼐略一欠身，客气得让人不舒服。
    “不必了，有什么就在这里问吧。”小文已不想和他多纠缠。
    钟鼐居然也没再坚持，他们就这么站在庭院之中。钟鼐还是问了出来：“见过吕相了？”
    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见过了。”
    “吕相……怎么说……”
    小文摇摇头，表示不能说。
    “那……我不知道姑娘究竟是何身份，”钟鼐急起来，“但我想，姑娘入我钟府必是事出有因。想来，钟某应该并没有得罪姑娘吧，那姑娘进钟府到底所为何事？此时是否可以见告？”
    小文还是慢慢地摇摇头，“钟大人现在问这些怕是有些迟了。”她现在有点可怜这位钟大人了，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他现在是害怕了。
    “姑娘何出此言。”
    “钟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啊！钟大人做了些什么，钟老爷自己心知肚明。”
    “我还真不知姑娘在说什么。”
    小文细细观察他的神色，想起吕相的叮嘱，只得淡淡地说：“不知道就好！”
    钟鼐这下甚至在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么姑娘自便吧，我这钟府里的事，姑娘想探查什么就探查什么。钟某定会提供方便。”
    他居然如此笃定，小文心中暗暗冷笑。他是不是吃定自己查不出什么！或者他以为吕相已经为他说过话，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就算有吕相的叮嘱，也挡不住小文心中的小小恶意。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小文说：“今天正好钟大人在此，我今天来也是专为辞工的。钟府的教席，我是不会再坐了。这里就算是已经和大人辞过了，再去和钟小姐说一声，我就不会再来了。”
    “好！好！你去告诉绣儿一声，免得她突然不见你失望。”钟鼐满口应承。此时，崔管家及时跑了进来，他慌慌张张，但见小文也在，却还是凑到钟鼐的耳边悄声说了。
    钟鼐显然吃了一惊，连招呼也没打，就急忙冲向门外。嘴里还在问身后紧紧跟上的崔立：“任大人真是这么说的？”
    四夫人的小院依然是老样子，冷而幽深。
    小文都踏上花厅的台阶了，四夫人顾媚还依然偎在花厅窗边的一张美人榻上，恹恹地没有起身的意思。小文回过头又扫了一遍这个院子，这才掀帘进了花厅内，也不要四夫人招呼，自己掇了个凳子，在四夫人边上坐了。
    “昨天，覃先生向我开口了。要我帮你们！”小文开门见山。
    四夫人却没什么大反映，只苦笑了一下。
    “你一点也不奇怪啊！”
    “他总是哪样，向任何能求的人求助。”
    “那四……”
    “叫我顾媚！”
    “好吧，那顾媚你是怎么想的？”
    顾媚呆呆的望着窗外，半天不语，好一会儿，小文看到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流了下来。
    “他为了你弄了那一身的伤，为了追随你从苏州赶到这临安，为了你甘做一个勾栏里一个小小的琴师，为了你又来这钟府……你……”小文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我知道……”
    “那你可愿意跟他走？”
    顾媚漠然的摇摇头。还是呆看着窗外。窗外只有那怪松的影子弯弯曲曲的投在纱窗上。
    “其实，我从第一次看到覃先生，就知道他是那与你笛声和鸣的人。那日我追到那竹林深处的高墙底下，在那腐土上看到一深一浅两枚脚印。及看到覃先生的伤腿，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后来又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苏州府上厅行首和一个书生的故事。我不知为什么，就直觉到那正是你们的故事。何况你自己也说，你曾是苏州府的上厅行首。
    “我一直想，你们定是有十分的不得已处，到了今天的地步本也可怜可叹。所以，如果可能，我是愿意帮你们的。”
    顾媚还是摇头，好一会儿，顾媚才说：“我知道，他又是被我害了。”
    “何出此言？”
    “是我把他拉入眼下的危险中的。”
    “你知道了？”
    “就如你说的，他为了我什么都能做，他不懂这其中的厉害！”
    “他又不是小孩子！”
    “可他的心一直很单纯，从我认识他的时候起。”
    “你们很早就认识啊！”
    顾媚又沉默了，似在回忆什么遥远的过去，小文也就不说话，她在给顾媚时间，也愿意做一个倾听者。终于，顾媚开始讲她和他的故事。
    “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卖入娼门自己却不知意味着什么，他就住在我家对面，我从我家阁楼的窗子向下看，总能看到他坐在自家的院子里读书。他从小就长得像个女孩子，人也容易害羞。我有时见他读得专心，就用果子掷他，他连头也不敢抬。他家不是富豪之家，家里大约是希望他读书仕进，对他管教很严，他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得很苦。我觉得好玩，他学什么我也学什么，他画蝴蝶，我也就画蝴蝶，画好了就从窗口掷给他看。他一个人学棋打谱，我就在窗口胡乱支招，有时也和他一上一下，下上一局盲棋。他弹琴，那我更是与他隔窗唱和。一来二去，他有时也就抬起有密密睫毛的眼睑看我一眼。慢慢的，我们就长大了，我终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可没办法，该来的还是来了。我第一次接客，事后，哭得一塌糊涂。他大约是在窗下听见了，在我呜呜咽咽的时候，他却在窗下吹起了笛，吹的就是那曲《长相思》……”
    顾媚早已泪流满面。
    “他的确为了我做了很多，可我却总在害他！这一回，怕是更把他推上了险境。不瞒你说，昨天他又来过，他很乐观，觉得我们帮了二公子这么大的忙，二公子应该能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可我却头一次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本来我以为只是为了珍珠的事，因为他上次就是这么对我说的。现在才知道他们居然做得是这么凶险事！劫持朝廷要犯！此事一旦事发，我倒无所谓，他哪里还能有活路！我们比不得钟公子、柴先生那样的人！
    “其实钟二公子一直愿意帮我们，我们见面的事，二公子一直知道，还想到覃谙腿脚不便，弄了个绳梯给他，你不要笑，我们这是没办法，我出不去，他进不来，我们都受不了那种咫尺天涯的相思之苦”
    小文笑，其实是因为她想起钟纭那家伙曾拿韩寿偷香的故事与自己调笑，却原来是那小子想起了这一对恋人，而不是单单针对自己。
    “二公子甚至弄来了假死药，想让我在钟老爷面前可以永远消失。可……我之所以一直不肯跟他走……姑娘是个女人，就算还没成亲，也应该能理解，现在的我不仅仅是他的爱人，也还是个孩子的母亲啊！我有时甚至也想，我应该疏远那个孩子，可，作母亲的心又如何能够割舍。我……做不到……
    “可我也忍受不了在这钟府深宅的日子，我一直都知道，以色示人者的命运不过是色衰爱驰，我很害怕。我一直在两难中挣扎，甚至也还在梦中希冀能够得到两全”
    顾媚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现在，我只后悔，后悔把他卷进我的生活，后悔没有让他早早离开，我总是贪恋他给我的温暖，把他困在我身边。现在，我只想，让他一个人离开，安安全全的离开，其它的，我什么都不想了，不想了。”
    小文咬了唇，半天不说话，她也觉得为难了。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进钟府的，上次就知道了。”小文说。
    顾媚点点头。
    “我只问你一句话，人，是你们杀的吗？”
    顾媚望着窗外不说话。
    “你若不说话，我就不帮覃先生。”小文说。
    “你，有办法帮他？”顾媚急速的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文。
    “你说呢？”小文笃定地说，她知道，顾媚现在已是走投无路，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她也只有自己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可抓。
    顾媚扑上来，死死抓住小文的手，“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这不是我们的事，你要相信我！那个姑娘，她的确是死了，但，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就是死了！这定是钟老爷！那女子总是哭，钟老爷已是很不满意。定是他、定是他杀了那女子！”
    “你怎知那女子已是死了。”
    顾媚一下显得有些气馁，手上也有些松动，“别问我，反正不是我们干的！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小文看了她一眼，此时也许可以相信她？小文并不是那么确定。但她还是说：“好，如果真不是你们干的，我就保覃先生无事。”她说得肯定，她看到顾媚眼睛亮了。
    “只是，到时候，你的命运也怕是不由你自己做主了！”小文想了一下，“也只能这样了，大家都听天由命吧！”
    顾媚没听出小文的话音，她只是死死抓住小文的手，眼里全是希望。
    小文想：还好，她也是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