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左耳

14 孤单北半球


就在陶云漪出院后的没几天,夏铭熏就飞去了澳洲。
    她问他:怎么走的那么急?
    他笑一笑,揉揉她的刘海,只叫她好好养身体。
    以不用订婚为交换条件的留学,在他最不忍离开的时候。他曾苦苦哀求,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作用。
    临行的时候,一堆朋友来送他。握手、拥抱、笑着和所有人告别。
    陶云漪一瘸一拐地来送他,他就笑她是小瘸子。
    心里面的疼痛用张狂的笑容掩饰起来才最容易。
    他假装潇洒,走的头也不回。
    却悄悄握紧了推行李的手。
    再回来时,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透过机场无处不在的玻璃墙面,看到身后,她拄着拐杖凝视自己的样子。
    他没有回头。痛得麻木。连鞋带掉了都没有发现。
    就这样,陶云漪的脑海里关于夏铭熏的记忆在三年前戛然而止。
    初到澳洲时,他开始没完没了地失眠。躺在单人床上,睁大着那双曾经明亮、魅惑的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老是觉得它会突然裂开一个大缝,张开血盆大口把他吞进去……
    他开始学会抽烟、酗酒、打架,跟一群不知道真实姓名的痞子穿梭在各种充斥着暴力的场所。
    逃课、香烟、烈酒、金发美女、高分贝的摇滚……填满他看似绚丽的生活,却始终填不满他那一颗空空如也的心。
    直到有一天,同行的哥们儿拦住了一个背着画板、文文弱弱的亚洲女孩儿。
    她和她一样皮肤偏白,眼睛大大的,露出怯怯的光。
    在那人粗俗露骨的挑/逗中显得那么不知所措,紧握着衣角,不断地摩挲,像极了她紧张的时候。
    就在一瞬间,他心底最隐秘、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碰。
    几乎没有思考,拳头就向同行的那人脸上招呼去了。
    一场恶战。
    他以一敌五,几近狼狈。
    却不肯认输,死不求饶。
    在警察局呆了两个晚上,才被律师保释。
    却获得新生。
    从此拾起学业,远离堕落。
    他的女孩儿,还在海的那一边,他怎么忍心堕落……弃她而去?
    三年的时间有多久?
    久到连不爱学习的夏铭熏也戴起了斯文的眼镜。
    久到他从一个一身运动装的富二代成长为舞会上西装革履、众人眼中的焦点。
    久到他学会微笑面对异性的包围,绅士地照顾身边的每一个女孩儿。
    久到他不再没心没肺地大笑。
    久到他学会透过一个人的一言一行看穿他的内心。
    久到他懂得隐藏、懂得忍耐、懂得谎言的毒性。
    然而再完美的谎言都有一个最无奈的知情者——自己。
    每每夕阳西下,身边的好友散去,世界又恢复冷清。一杯红茶难以温暖的冷清。他褪去成熟、优雅的外表,微眯起眼,望着窗外,就只是个孤独的大男孩儿。落寞,好像就在他的眉宇间,伸手即能抓住。
    他也会突然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不想看书、不想运动,雨天也好、晴天也罢。回忆会汹涌而来,也无所谓,只是想想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够了,就很好。
    每一次喝珍珠奶茶都记得不要放珍珠,因为那是她的习惯。
    每一次看到有街头艺人帮人画画像,就会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两眼。
    无论什么样稀奇古怪的画展都会提前买票。
    看到背着画板的女生,就会走神。
    他有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他固执地叫它小漪。
    他的小漪。
    南半球的冬季是北半球的夏季,可是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寒冬。
    ——夏铭熏 2007
    一身疲倦的苏睦言,难得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家门,昂贵的防盗门发出剧烈的响声。
    他很想问清楚,可是怕一旦真相大白自己会忍不住暴怒的心情。
    他回想起那天陶云漪一脸煞白地站在自家的客厅里的样子、躺在病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的样子、忍着胸口的疼痛,每天吃掉大把的止痛药、一瘸一拐艰难地走在校园里的样子。她竟然就这样背负了这个令人寒心的秘密三年。
    云漪,你以前说过我像童话里面的王子,其实我应该是那个恶毒的魔法师才对。
    ——苏睦言 2009
    苏睦言决定不再去求证什么,他其实也明白没有求证的必要。他的家人从来高傲,他比谁都清楚。他不再在家中进餐,不练琴的时候也不再去父亲的书房讨教作品的深意。在这个家里,越来越多地感觉到压抑、愤怒,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牢笼。
    只有那一棵木棉,只有在望着那一棵木棉的时候,他才能宁静片刻。
    有时候他悄悄地来到画室,站在窗外,远远看着陶云漪拿着画笔发呆,面前是一张空白的画纸,彼时他真正感到:他带给这个女孩儿的,尽是伤害。
    云漪,你知道剪刀手爱德华吧?他连心上人的手都不能牵。如果我早了解到跟在我身后的你守着如此多的伤,我宁愿当初,没有牵你的手。  ——苏睦言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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