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

JJ似乎还是有些不稳定呃秦长云向南，肖子肃在北，玉氏大军势如破竹荡尽拓跋氏的残存势力，瑶川四海八荒重归大曦版图。而果然不出玉心所料，玉融占据南方四郡陈兵南天关不肯俯首称臣。秦长云率军进入醴郡，与玉融形成对峙之势。战事一触即发，少年将军却不急于进攻，他成竹在胸，拿下玉融不在话下。此时已是十月中旬，虽已入冬，醴郡地处南方，温暖如春。长云坐在中军大帐内，看着铺展在几案上的地图，心中却惦记着一件事。
    兰心，是不是快生了？孩子若这个月出生，瞒得过那些世家大族的眼么？羽瑶那巫女之后，能不能帮着兰心把临盆的日子拖后些呢？哥哥会怎么做？不行，他实在是放心下不，他得回去。可这里交给谁呢？嗨，他一拍大腿，子肃那边已经无寇可剿，让他来，立刻来。
    “白炎。”
    “在。”
    “给我飞鹰传书肖羽将军。”
    大桓朝覆灭，睿安王府的匾额就摘了下来，如今的贺兰宅邸成了郡主府。每日里那些追随着玉氏后人兴复大曦江山的文官武将都跑到郡主府中点卯报到。他们急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可郡主怎么还不登基即位承帝王之统呢？紫曦宫无人入主，如何重整大曦朝纲？最初他们是急，不过后来，众人也想开了。玉氏嫡传后人只有郡主了，除了她，再无人能正玉氏宗统。既然郡主不愿进皇宫，他们就来这里朝会好了。每日里众官吏进进出出，郡主府俨然成了第二个紫曦宫。好在郡主终于发话了，现今身体不适，待她临盆后将择日在紫曦宫祭祀玉氏历代帝王、举行登基大典。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玉心心中不是不急的，拿不下玉融，她的心里便不安稳，这帝位也坐不安稳。如今瑶川大地历经天灾人祸百废待兴，那些世家大族在旁虎视眈眈，都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君临天下。纲纪需有序，律法要整肃、吏治待整顿、人心向往安定、百姓要休养生息……。这一切对玉心而言，的确有些力不从心。好在，有贺兰昀。他就像一支擎天柱般，为玉心撑起了一片混沌的天地。一道道政令皆出自贺兰昀之手，而由玉心昭告天下。她在人前威严无限，而背后有个男人是她的柱石，依靠。
    羽瑶也住进了澜清轩，小心守候在她身边。阿勇和墨梅时刻在她左右，生怕她有什么闪失。有他们陪着，贺兰昀也能安心一些。白天除了要接受那些官员的谒见外，她很闲，而男人事务繁杂忙碌得很。她自由自在地在府中行走，经常到后院的翠波湖边滴雨亭上小坐一会儿。从夏到秋，而今入冬了，满湖的芙蕖如今只剩下残枝败叶，满园萧索。而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亭上，望着湖对岸茂密幽静的连香树林。那间小木屋仍伫立在那儿，显得那么破败颓废……。
    玉心躺在澜清轩中，呆呆地望着琐窗外星光闪耀的夜空。男人还在书房中忙碌，要她先回来好好休息。她的身子已经十分笨重了，可精神却格外地好起来。夜已深，她怎么也睡不着。那个男人不在她身边，她就睡不着。她习惯了他的怀抱，习惯了他的温存，习惯了他的一切。
    寝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男人悄无声息地进来。玉心阖上了眼睛，等着男人把她搂在怀中。头刚刚枕在男人的臂弯中不过片刻，她就沉沉安睡。
    十月末，羽城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郡主府后花园中腊梅绽放满园芬芳，谁知郡主赏梅时不慎滑倒，动了胎气，腹痛不止，隔夜便诞下了一名男婴。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刻意安排好的。不下雪，玉心也会摔倒，因为羽瑶查验她的脉象，产期已不可拖延了。
    当贺兰昀笑着将那小小的一团抱到脱力困乏的玉心面前时，她看到一对与她如出一辙的翠色瞳仁。心，顿时轻松了许多。虽有那么些遗憾，她更喜欢这个孩子有一双乌金黑曜石般的眼睛，但那样的话，真的瞒不住天下人了。
    她看着这个孩子，挤出了一丝笑容：“昀，你好好想想来给孩子起名儿吧。”
    男人笑道：“这眼睛像足了你，色熠熠华彩璀璨，真美。就叫熠儿，可好？”
    “好。”
    玉心在澜清轩中静卧修养，而羽城中的世家望族豪绅官吏纷纷来向贺兰昀道贺，更有贺兰家、姜家子弟登门，连贺兰昀的外公、姜氏家族的族长也亲自来了。
    贺兰昀将外公请至悦安堂落座，命墨梅小心地将孩子抱来，给老人家一见。姜子良盯着这个孩子瞅了半晌，未置一词。贺兰昀一摆手，墨梅立刻抱着孩子退下了。
    老人家缓缓开口：“昀儿，你对我说实话，这个孩子当真是你的？”
    贺兰昀不动声色，反问道：“外公何有此问？这个孩子不是我的，还会是谁的？”
    姜子良审视着这个外孙，这是他姜家与贺兰家的后人。而他和他身上都流着先祖贺兰浩的血。当年贺兰浩族弟那一支被诛，贺兰浩的后人被迫改了姓氏投入姜门，那莫大的仇怨和屈辱，可谓直冲九霄啊。所幸的是高祖圣武皇帝有一个好儿子，即位后即恢复了贺兰氏族的姓氏，对贺兰浩的后人极尽安抚与善待，并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贺兰浩的嫡孙。贺兰家与姜家这些曦部落的古老氏族胸中那股郁郁之气才有所消散。
    只是，致使贺兰氏一支遭屠戮的祁家，三百年来享尽玉氏恩宠，族中出了四位皇后，数位贵妃。玉氏嫡传子孙身上都流着祁氏的血。可他姜家与贺兰家呢？据说圣武皇帝当年曾有遗命，玉氏历代帝王皆不可立贺兰家族的女儿为后。何止如此，贺兰家、姜家的女儿也有被选进宫中为妃的，但她们均无所出。玉氏就这么不信任他们这些曦部落的古老氏族么？当年，贺兰家、姜家可是跟随圣武大帝南征北战驰骋沙场为他打下了瑶川这大好河山的功臣啊。
    可圣武皇帝做了什么？他的大妻贺兰悠悠，那是贺兰家耀眼的珍珠，也是整个曦部落男儿心中的神女，可玉旸称帝后，却立祁家的人为后，贺兰悠悠成了贵妃。哼，贵妃，不过是个身份高一点的妾而已。当年玉旸称帝前曾说过，这瑶川的河山要玉氏与贺兰氏的后人共享，也就是说他与贺兰悠悠的孩子将继承大统。据说贺兰贵妃当初曾有孕，可却莫名地滑胎了。
    所有这些都成了传说。但到了平帝时，紫曦宫中却有流言传出。那就是平帝的一个妃子有孕，却被宫人逼迫堕胎。那个妃子，正是贺兰家的女儿……
    “外公，请用茶。”贺兰昀躬身敬茶。
    姜子良微微一笑：“昀儿，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是，外公请讲，孙儿当谨记。”
    “三百年前我玉部落出了两个睿智颖异武功盖世天生异相的英雄，相传他们的前身都是玉山天界的麒麟神，转世只为解救瑶川困苦、扬我曦部落雄威。”
    昀少爷有些好笑：“这些不过是传说，无稽之谈而已。”
    姜子良略一蹙眉：“这两个盖世英雄，一个是高祖圣武皇帝，天生翠目重瞳。一个是他的金兰兄弟、你的先祖贺兰浩，天生一对金瞳。只不过，大曦朝立国后，贺兰浩早逝，麒麟神转世之说，只成了高祖一人的神话。”
    “那又如何呢，外公？”
    “贺兰家三百年来，再无出天生异相之人，却想不到今朝出了你和修衍两个孩子。你以为你眼中的金芒是人人都能有的么？”老人看着他真心疼爱的外孙，感慨着，“当年高祖圣武皇帝曾允诺与贺兰家共享天下，可他堂堂男儿，天子之尊，背信弃义……”
    “外公。”
    “昀儿，三百年前的恩怨今朝要做个了断了。大曦兴复，那个位九五之尊的天子，身上必须流淌着贺兰氏的血。只有这样，天下才能安泰。昀儿，你可明白？”
    贺兰昀忽然双目灼灼直视着这个他曾最敬重的老人：“外公，二十多年前的那场颠覆，我贺兰家、姜家究竟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昀儿！你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家族呢？”
    “孩儿不该怀疑么？”
    “玉氏的那场颠覆，的确诡谲得很。到如今，我也只是怀疑。”
    “怀疑？您怀疑什么？”
    “贺兰家的另一支仍有后人在。”
    “您是说贺兰牧和贺兰青青那一支？”
    “我也只是猜测。”姜子良摇头叹息，“三百年的恩怨，尽快了结吧。昀儿，那个玉融，有世家在背后支持，想必你也探查到了。玉融，不会轻易俯首称臣的。而今，这个孩子是不是贺兰家之后，至关重要。你若一意孤行，只怕最后谁也护不住。”
    “外公，若我一定要护呢？”
    “三百年前的那场屠戮，无人可以阻止圣武大帝。但三百年后，玉氏子孙，休想再杀贺兰家、姜家一人。你是贺兰氏族的十四代宗子，肩负的重任责无旁贷。你若为儿女私情罔顾宗族的责任，就不配掌宗子之权。”
    “外公，这是我的孩子，而且心儿说了，她和我会有许多孩子的。”贺兰昀已经冷静下来，他平心静气恭恭敬敬地看着老人，“将来位九五之尊的，一定是贺兰家与玉氏的嫡传子孙。那个玉融，是平帝和出自贺兰家的某个妃子的后人吧？无论如何，他还不配和心儿争帝王之位。”
    姜子良深深看着贺兰昀，叹息一声，这个孩子，太睿敏，也太痴心。
    “昀儿，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老人向外走去，贺兰昀连忙恭谨相送，到了大门旁，老人忽然回身道：“祁风没有死，长风卫进羽城了，而且，恐怕早就进了你的府，只有你蒙在鼓里吧？郡主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希望不会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外公，她，不会负我。”
    老人摇头叹息：“她若是负了你呢？”
    不待外孙回答，老人已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