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梦悠然

“羽儿——”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是他，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我抱着赵晟的尸体开始张望，于是，穿过厮杀的众人，我看到了他。好久不见，他消瘦了很多，很憔悴的样子。
    “云轩……”核桃般红肿的眼生疼，干涸多时的眼泪此刻又连珠着掉下来，我放下赵晟站起来，然后……
    “不想她死就不要动，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詹洁儿，她还活着。
    我被动地站在她身前，那把沾染了赵晟的长剑，此刻正低着我的脖子，微微一滑，在我的勃颈上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云轩……”我笑着，手抚摸着大肚子笑着，“你看，我和孩子都很好，你看，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呢！”
    “羽儿！”云轩的眼睛湿润了，他握剑的手不住的颤抖，那神情那么悲伤，“让你受苦了。”
    “洁儿，你在做什么，快点放开小姐。”
    “放开她？凭什么？”詹洁儿疯狂地笑着，每笑一下，我脖子上就会多一道伤口。“她害死我心爱的人，我为什么要放过她？我的绝，我的主人，他死了！死了——”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幽冥绝，还有幽冥夜痛苦的神情，临走前那两滴血泪让我震撼，更让我动容。他们两人之间并不是一个我就可以插足的，如今落得个两败俱伤，悔之晚矣！
    “是我害死了幽冥绝和幽冥夜，就连赵晟也死了。云轩……我好难过，我害死了他们！”这一刻的我已经心如死灰，那么多关心自己的人都是因我而死，我的命是他们换来的，我是凶手！
    “不，羽儿，不是你的错，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楚云轩站在不远处，双手虚扶着，“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想想孩子，想想我，不要哭了，好不好？”
    “孩子！”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着，而此时我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宛然一笑道：“云轩，我们的孩子，他已经会动了，他踢我哦！很调皮的！”
    “对，想想孩子，他一定像你一样可爱，不要绝望，羽儿，你忘了吗？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你忘了吗？你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的。”
    “白头到老？做梦！”詹洁儿狠狠啐在我身上，拖着我脚步一直在后退。“她杀了我心爱的人，我怎么可能让她好好的跟你白头到老？如果这样，我的绝他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哈哈哈，我要让她为绝的死付出代价，哈哈哈……”
    “洁儿，不要——不要伤害她——求你——”
    莲儿的劝阻根本不起作用，詹洁儿受了伤的身体拖着我后退着。我知道，她想要拉我一起陪葬，我知道，他不想让幽冥绝孤独的死去，我知道，她是真的爱惨了绝，更恨死了我……
    “云轩，你说，我们的孩子如果出生，他叫什么好呢？”我不忍看到他痛苦的神情，还试图缓和气氛。
    “我早就想过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叫悠然，我希望他可以过悠然自在的生活，不像我，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悠然？很好听的名字，楚悠然，云轩，下辈子我们也要过那样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不，不要，不要下辈子，靖儿，你答应过我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甚至当众喊出了我的名字，浑身颤抖着，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离死亡越来越接近，那种痛苦，一定比这时候的我更深刻。
    “我也想啊！可是，好像要失信了呢！”已经没有眼泪，因为它们会阻挡我的视线，我要最后看清楚他的脸。“能再见到你真好，我本以为……云轩，不要难过，我只是暂时离开，你就当我回到原来的时代，就当，我是回家了……”
    “不，我不要，回家？我们的家在洛平，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你说过要陪我回家的，我们还要一起看日出日落，我还没有带你去看海，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你不可以离开我。”
    我也不想要离开啊！老天，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为什么要遇到他，为什么？
    “我走以后，你要乖乖听话，不要难过，或者，你可以再找一个女人去爱她，你……”我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要他去爱别的女人，那简直比要我死还要痛！
    楚云轩狠狠地摇头，“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如果你敢丢下我，我一定不会好好的，我不吃饭不喝水也不睡觉，我一定不会好好的，一定不会！”
    云轩，你这样要我怎么走的安心？
    “洁儿，不要再退了——”莲儿满脸泪水地看着我，“羽儿，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如果你死，我一定陪着你。”她居然上前一步，就那麽朝我走来。
    “站住，你这个笨女人！”詹洁儿停下的脚步就在悬崖边上，我甚至感觉到崖底的风灌上来，就像是地狱的风，承载着死亡的气息。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先杀了她的小孩！”长剑瞬间移到我的肚子上，戚岩红着眼拉住莲儿。
    “让你们诀别了这么久也算够了。”詹洁儿面部狰狞地笑着，虽然我背对着她，但是我感觉的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疯狂。“我甚至还来不及跟主人说一个字，都是这个女人，是她害死了主人，绝，我的绝！”
    “对不起！”虽然知道没用，可我还是这么说了，“洁儿，对不起，我不知道夜他会那么做，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屁用！”詹洁儿更激动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哈哈哈……绝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我要赶快去找他，万一他走远了，我就找不到他了。没有我在身边，谁伺候他穿衣吃饭？谁为他担心？他那么孤单，那么可怜，结果却死在自己最爱的弟弟手上，他一定很心痛很难过。都是你这个臭女人，是你害他那样的，你一定要死，一定要！”
    “啊——”
    “靖儿——”
    身体向后倾倒，我看到楚云轩正拼命的跑过来，他想要……
    “云轩不要——莲儿，你帮我照顾好老爹他们，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
    这是最后的诀别，身体破开空气，急速地下落着。我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想多看一眼那张脸，他被几个人摁在地上，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永远！
    万离山，离万里，生死别，两相望，相逢是缘，相识是果，滚滚红尘数载，抵不过，一眼，万年！
    “姐——”
    是幻觉吗？我好像听到小颖的声音。可是刚刚我并没有看到他！
    那个人，那个从崖顶跳下来的人，是他在叫我，他叫我姐？
    他抱住我的身体，黝黑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他说：“姐，不要怕，我来了！”
    “戚岩，你怎么这么傻！”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觉得心里很平静。
    “因为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从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要快点长大，我要做配得上姐姐的弟弟，可是你如果不在，这一切就没有意义。”
    “弟弟？你是我弟弟？”看着头顶那张脸，是啊！酷似老爹的脸呢！他娘是顾采莲，他今年十三岁，他是老爹的儿子，是长孙羽的亲弟弟。
    “好弟弟！”我抱紧他，“原来我还有个弟弟，可惜没有机会疼你了。如果我早点知道，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可惜没有机会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我还能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替我挡去下落的撞击和刮伤。
    “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弟，下辈子我一定会认出你，我会对你好，不会让你这么孤独这么辛苦，傻弟弟！”
    “嗯！”
    “神女的使者这么快绝望可不好啊！”
    “什么人？”脑袋一阵眩晕，我窝在戚岩的怀里，心里一阵慌乱。那个声音，它怎么能直接出现在我脑袋里？
    “不记得我了？老龟我可是非常期盼你的到来啊！”
    老龟？“你是那只大乌龟？白凤凰的乌龟玄武？”
    “啧啧，居然记得老龟，真是荣幸啊！”他还有心思说笑。
    “你在这里？你一直都在看戏？混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快点出现？”我顾不上戚岩的询问，龇牙咧嘴地骂道：“老不死的，你难道要看到我死掉才舒服吗？也对反正乌龟命长，你也不在乎多等个几百年！”
    “小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敢这样跟老龟我说话，不错，真是不错。不过我是出现不了的，你要自救才可以。”
    “姐，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不用死了！”我心疼地摸着他的脸，“老天听到我的祷告，他给我机会弥补你，我们不用死了！”
    “什么老天，是老龟我好不好？”
    “给我闭嘴，不想你老大的使者出事，快点告诉我该怎么做？”
    “嘿嘿，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心甘情愿的对自己说一句，带我去神山。这样就可以了。”
    靠，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逼我。不过眼下还是小命要紧。看了看已经遥远的几乎看不到的崖顶，我咬紧牙齿，心里一团火几乎要燃烧起来。云轩那绝望的神情我没有忘，也忘不了，他说不定还会寻死，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臭乌龟，不要让我看到你，不然我一定把你煮成汤。”发泄完心里的不满我安慰了戚岩，随即按照脑子里玄武的指示，双手掐诀，默默念着传说中的咒语。
    “带我去神山！”
    ‘咻’地一下破空声响起，脑袋猛地一阵眩晕，却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被吸进漩涡。
    云轩，等我，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