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我稍稍松了口气，接着道：“你……我还是给你把把脉吧。”
走到了凰远瑜身边，我搭上了她的脉门，不住地打量着她的面色，“不是告诉你光吃药没用，要睡得足才行吗？”
“你怎么晓得？”她不自觉地摸上了面颊。
“是个人都能晓得，你的眼圈发青，昨晚是在连夜赶路吗？我才刚寻到自己的亲娘，可不想那么快就帮她办葬礼。得了得了，厨房还有些饺子，我给你煮煮。吃完以后歇息一下，然后你就回去吧。”放下她的手，我站起了身子。
父君一脸感动地凑了上来，拍着我的肩膀道：“你终于懂事了。”
斜眼看着父君，我幽然地道：“我怎么记得有人还冲他妻主摔门摔桌子的？父君难道如今也‘懂事’了？”
第56章 带着师父喝花酒（1）
官道旁的茶馆中，五人围桌而坐，很是清闲。搭起的棚子虽然简易，但在这风雪天倒也避了不少寒风。
捧着一杯热茶，我吞下一口，只觉得浑身的暖意将自己包裹。
“父君和凰远瑜提前回去了，爹爹硬要留在村里，我真担心梅贵君会对爹爹做什么。如今凰远瑜没有认出爹爹，万一她想起来爹爹就是以前梅贵君的伺人，那该怎么办？”我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谁晓得他们用更担忧的眼神回看向了我。
“若有人要伤他，我的人会将他直接带回龙啸。如今需要考虑的，怕只是你回凰京的事宜。”白华看着我，随后看向了他们。
将茶杯放在一边，我不解地问道：“回去就回去呗，你们都哭丧着脸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陛下临走前下的旨，要给我们每人封个君来伺候你。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难道见着你都要行礼吗？”桃歌嘟着嘴，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只桃子。
锦瑟忽然看着我道：“她竟然也要我嫁给你，我该怎么跟她说？”
“音儿，你真的打算坐那个位子吗？”岚哥哥忽然道。
一只腿踩上了凳子，我侧身将茶一饮而尽。随手搁下空茶杯，我看着他们所有人，不由得笑了出来，“我们有手有脚，假如这个太女做得不舒服了，大不了举家逃走呗。”说完，我给自己斟了杯茶，举起茶杯道：“为了咱们家，干杯！”
四人皆是一愣，随后纷纷起身笑着举起了杯子。五只茶杯凑在一起，总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一串马蹄声渐渐逼近，随后停了下来。我不禁侧脸看去，几个穿着白色狐皮斗篷的女人搓着手钻进了茶棚下面。她们坐在我们的邻桌，随手打赏小二竟然用了五十两银子。
回过神来，我喝掉了自己的那杯茶，他们也将茶水全部吞下。
大家纷纷落座，继续聊着自己的，我却不自觉又侧脸瞅了瞅那边的几个人。出手如此大方，看来非富即贵。
“那么久没回凰京，晓得最近京城里在传什么吗？”一个女人忽然开口道。
“不就是那个从凤清来的舞伎吗？说什么卖艺不卖身，故作清高，送他一车金子他还不趴在床上好好伺候你。青楼里的这些人，来来回回就是这些小伎俩。在他们面前，谁有银子谁就是姑奶奶。”说完，一个女子喝了口茶，声音极大。
“可是听说有人花千金买他初夜，都被他拒绝了。每天他在楼里奏着一些让人听着就落泪的曲子，竟然楼里真有不少人花钱去买伤心。”
“这个人跳舞也是一绝啊，听说那腰肢软得……啧啧……”女子喝了一口茶，“赶路了这么久，到凰京之后姑奶奶定要在最好的青楼里睡个三天三夜。”
“我看杨姐姐你是要抱着美男睡个三天三夜吧，哈哈哈哈……”顿时她们几个一同笑了起来，我便把头转了回来。
谁晓得我刚一把头拧回来，他们四个倒用一副鄙夷的眼神齐齐盯着我，弄得我的脸一阵通红。匆匆把头埋下去，我不再回头去偷听她们讲话。
“对了那个舞伎叫什么？”忽然邻桌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像是什么乌雪，‘乌’是‘乌鸦’的‘乌’，‘雪’是‘下雪’的‘雪’。”
“什么乌雪，直接叫‘乌鸭’得了，哈哈哈哈哈哈……‘鸭’是‘鸭子’的‘鸭’，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对对，就是鸭子，再清高的男子若是卖身与青楼，不管什么颜色都是鸭子。好一只‘乌鸭’，到了凰京我就把‘乌鸭’买下，送到姐姐府上。”
我不禁转过头偷瞄了一眼，只见她们几个笑得前仰后翻，完全没了正经样子。
忽然听闻面前有人扣了扣桌子，我转过头，却只见他们四个匆匆丢下银子便跳上了马车。叹了口气，我灰溜溜地跟着上了马车。
奔驰在满是积雪的官道上，车厢内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对。他们都分别看着窗外，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会我。
“我方才只是觉得好玩，才没对什么青楼男子有兴趣呢。”我连忙解释道，却被四个人同时瞪了一眼。
岚哥哥坐到我身边，眼睛盯着窗外故作无事地道：“谁晓得有些人心里是怎样想，四个还不够，竟然去妄想第五个。有些人就是逼着我暴露本性啊，想想以前我的暴脾气，有些人很怀念吗？”
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他当年对付我的场景，我忽然间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刚还说什么‘咱们家’，如今这又算是什么？”桃歌白了我一眼，便拧过脑袋。
“我一只脚还踏在这家外面，所以我还没资格生气。”锦瑟虽然一脸微笑地在说话，可是话中总是透着点酸气。
久久未曾开口的白华忽然侧脸看向了我，他用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嗓音道：“那些人，是认识的吗？”
总算听到一句中听的话，我摇摇头，“只是对凰京不大熟识，听着凑凑热闹罢了。说来也有趣，听见‘乌雪’我竟然想起了雪墨。”
“其实放不下也自有放不下的好处，世人就因为太放得下才丧心病狂，不顾一切地为了自己而谋害他人。到了凰京之后，去拜访一下那位叫‘乌雪’的公子，听他奏曲也不错。”白华说着轻笑了下，随后不再做声。
雪自然是洁白无瑕，这人却起名为“乌雪”。也不知是哗众取宠，还是他真的经历过一段痛苦的过去。不过他不会是雪墨，因为雪墨才不会去青楼里卖笑。
马车驶进了凰京的城门，忽然被人拦了下来。
我掀开马车的帘子，谁晓得守门的士兵围着车跪了一起。
守门的将领见我出来，这才迎了过来，跪倒在地道：“参见太女。”
“地上都是雪，你们先起来吧。”我跳下了车子，伸着懒腰步入了城中。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那将领却跟过来道：“陛下吩咐，若太女回京，小的应直接引着您去太女府。这府邸是在以前的太女府上又扩建出来的，里里外外都被陛下修葺一新，只希望您喜欢。”
“说了那么多，歇歇吧。”我转身跳上了车，她也跟了上来。
拿起马鞭子，这将领笑呵呵地便赶起了车。
回到车厢里，我笑着看向了所有人，伸了个懒腰便趴在了白华的大腿上。
“怎么了？笑成这样。”锦瑟不禁问道。
“凰远瑜送了我一栋大宅子，咱们不用去皇宫那个是非地了。今天晚上呢，我……要喝酒！要喝好多好多的酒！”我张开手臂，一把环住了白华。
仰面嬉笑，我捏起白华的发尾把玩着道：“岚君、锦君、桃君、华君，多好听的名字都能被凰远瑜想出来，还真难为她这样讨好我。”
一把夺回自己的头发，白华低头看向了我，“堂内的人若是知道我嫁给了一个女子，定然哄笑一片。”
“锦瑟的事，你们还没有查出来？”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原本查到了当年接生的伺人那里，忽然因为什么人给中断了。于是我们在龙啸寻到了当初接生的太医，事情已然有了结果。只不过……交接的消息的地方被定在了凰京的青楼，明日傍晚方可取。”白华将我推了起来，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我，“这个是暗号，明日还是你去那里取消息吧。”
我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里，忽然看向白华道：“你不去？”
“男子去那里会……比较不方便……”白华将脸扭到了一旁。
“瞧瞧我家白华宝贝的身板，这么结实的一身肌肉，谁敢把他当做卖身的小倌！宝贝啊，晚上来我房里吧。”我说着便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你们大家一起来，今天晚上我们……”故意收住声，我不再言语。
他们一个个满心期待地盯着我，弄得我差点笑出声。
坐直身子，我道：“今天晚上盖好被子挤着一起睡，暖和。然后呢，我站在新家的屋顶给大家唱曲子……”
“当心得意过火会出事，你明明的是茶，怎么跟喝了酒似的。”岚哥哥凑过来摸上了我的额头，“额头挺冰，没发烧。”
桃歌抱着双腿，侧脸道：“她是乐得忘乎所以了，不用住在皇宫里，想必是她最大的心愿了。让她乐吧，迟早有她哭的时候。”
要哭，我现在已然在心里哭了。
终于晓得了什么叫乐极生悲，明明现在满心欢喜，可是我不由得鼻尖发酸。只因为想起了那个身影，至少在如今这时候，他应该在我身边。雪墨，我好想你。
刚踏进府中，一排排伺人跪满了院子，看得我一时间有些不自在。
一个中年女子弓着腰凑了过来，对着我们行过礼后便接过了我手里的包袱，指着院子里的人道：“殿下，这些都是陛下赐予您的伺人，侍卫七十、厨子二十，伺人二百人中包含有账房、花匠……”
“先别管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就得。”我摆摆手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