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我不想让你名声受损，你知道！”桃歌哽咽了。
我的手抚上了他的小腹，柔声道：“那又如何，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当成自己的。这件事只有咱们俩知道，我一辈子都不告诉别人。小桃子，做爹之后可不能这样孩子气了哦。”
瞬间，桃歌一路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继续装睡，他彻底无视了我的温柔攻势。
一直待在这里陪他，直到午后，我这才转而来到了父君的房间。刚用过午膳，他闲来无事，让人煮了一壶青梅茶，配着几小碟蜜饯，静静地用着。
“殿下，您来了。”他的随侍见着我立刻绽开了笑容，随后向我微微躬身，便端着食盘退到了寝宫之外。
父君见着我，放下手里的杯子，将蜜饯向我推了推，“过来试试，味道还可以。”
第79章 卸甲归田（中部结局）
跪倒在地，我冲着他磕了三个头，直起身却看到了他惊讶的神情。
“音儿，你……你做什么？”似乎有些惊慌失措，他猛地站起了身。
“父君，对不起。这个皇宫我想我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我想要带着夫君们一起回村里，继续过以前的日子。父君，如今您……不不，父后，如今您已然贵为凤后，而且凰远瑜待你极好，一辈子定然无忧。可是爹爹他一向身子不好，拿到一点钱就想着去赌，经常家徒四壁。他养大了我，如今我想回村里去照顾他……”说到这里，我不禁哽咽。“父后，我晓得这样我很自私，但这却是最好的归宿，我想要回家。”
“家？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音儿，你真的舍得太女的位子，去做一个种地的农妇吗？你舍得丢下我和陛下，去……去照顾……”父后急得再次坐下，连连拍了四下桌子，眼眶红了起来。
家，有时候我也不大清楚哪里才是我的家。
门忽然被推开，我猛地拧过头，对上的却是凰远瑜那一双冰冷的眸子。
皱着眉，她平静地道：“你要走？”
点头，我没说话。
扶上门框，她转而看了眼父后，随后道：“如果你没回来过，该有多好。”
“我本不想回来，对不起，害得你失去了你最喜爱的女儿。”微微笑着，其实心里的苦水已然四处流淌开来。
“是啊，如果你没有回来，她也许不会死。”凰远瑜长长叹出一口气，“秋思，这个不成材的东西你就别操心了，且让她走。她爱做什么做什么，反正瞅见她也是心烦。”
父后愣了愣，“可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那又如何，你如今还年轻，再生一个就是。这样没志气的臭丫头，不配做我们的女儿。秦离秋，以后你别告诉别人你姓凰，收拾好你的东西，回村种地去吧！”凰远瑜轻蔑地扫了我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如果说我没志气，我也认了。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尽管终日锦衣玉食，却度日如年。自打出了村子的这几年，我似乎就再也没有发自内心地笑一笑。终日提心吊胆，步步为营，揣测他人心思，只为保住自己的小命，这种日子我再也无法忍受。
一拍手，我站起身子走到凰远瑜身边，盯着她道：“好。”
感受到她微微的颤动，我转过头看向了父后，“父后，来世我定会报答您。是音儿不孝，今后您好好照顾自己。音儿告退。”转而看向凰远瑜，我平静地道：“陛下，小的秦离秋告退，望陛下保重凰体。”说完，我掀开裙摆大步地走出了殿外。
只是在出来的那一刻，眼泪如同洪水般涌下。
手掌被指甲划出了血印，可是尽管如此剧烈的痛也及不上心中的半丝。
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了皇宫，回到府里时，竟然已是黄昏时分。再次抬头去看天上的云霞，不同于往日，今日的天空只有深深的阴霾。灰蒙蒙的一片，似乎即将有雨点落下。
进了大厅，晚膳刚被端上桌，大家围坐一团面带笑容，似乎正等待着什么。
“离秋，你回来了啊，这次你不会丢下我和哥哥们了吧？”雪墨跑过来紧紧搂住我，我原本沉重的面色瞬间拉开一个笑容。
摇摇头，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会呢？快些吃饭，过几天等桃歌身子好了些，我们就回家。这么久没见林员外，雪墨想她了吗？”
“才没有呢，不过有点想秦叔叔。离秋，将来我长大再嫁给你，好不好啊？”雪墨扑哧一笑，扭了扭身子。
雪墨哥哥，您老已经长大了，而且比我还大两岁。嫁一次就够了，还来第二次？
擦去额角的冷汗，我拉着他坐在桌边，看着大家，我缓和了下情绪，这才挤出一个微笑，“原本想着三日后再行禀报，未料到今日我同父后言谈，被凰远瑜听了去。一切都已妥当，只是桃歌如今重伤，不宜舟车劳顿，恐怕还要再等几日。”
“小花猫，他……他有了你的孩子，是真的吗？”自打刚一进门，锦瑟便一脸凝重。他站起身子，死死盯着我问道。
怔了怔，我继续笑着，违心地点了点头。
桃歌是凰茗睿的人，我至今仍旧无法接受。凰茗睿刺向我，桃歌用自己挡住了那把刀，我毫不怀疑他对我的情谊。只不过在他昏迷的那几日，我在身边守着他，每个夜晚他都在喊着“孩子，孩子”。
心中尽管存有怒气，但见到他惨白的面容，我也只好作罢。
他肚子里的是凰茗睿的孩子，我也只好忍了。这场战争，他只是我和凰茗睿交锋的牺牲品。如果要迁怒于他，我岂不成了禽兽。
但愿这个秘密，一辈子能够守下去。
“不揭露当年梅贵君对你做的勾当，我还真是不解气啊！”岚哥哥站起身子，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既然他人已经去了，再生事端，岂不是自找无趣。打点一下，三日后启程。今日这顿饭，我觉得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坐下来，我正色道：“村里一向消息不大灵通，如今村中无人知晓我是凰彩人，若我们现在回去定然无碍。只是……你们真的愿意陪我去耕地吗？”
“小花猫，耕地有什么难，你也太小看我了！”锦瑟故意摊开双手，给我瞧了瞧。
原本白嫩细滑的双手因为在皇宫中几年的劳作，掌心竟然布满了茧子。锦瑟随后收回了手，斜着眼睛看着岚哥哥道：“大少爷，倒是你终日过得悠闲，也不知你受得了那乡下吗？”
“笑话，老子浪迹江湖那么些年，你太小看老子了！”岚哥哥嘴脸一转，抹开袖子便一脚踩上了凳子。
似乎是因为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尴尬地收回脚，红着脸坐下了身子。
“打打杀杀的日子，我已然过得厌烦，如今去过过乡间安适的日子，也还好。”白华放下掌心的茶杯，平静地道。
“若真能完全放下，也好。”淡笑着，我低下了头。
只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我这颗心，已然再也承受不住什么颠簸。它真的好累，好累……
清晨，接了桃歌，我没敢打扰父后，匆匆带着他出了皇宫。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我倒乐得自在。因为我怕见到父后之后，便会舍不得离去。
宫外，马车早已备好。我们上了马车后，雇来的赶车人这才挥鞭，大家一同随车行进。
“桃歌，这个东西，你是不是也有一副？”白华掏出锦瑟的那枚血红的扳指，随后坐在他身边问道。
低头瞅了一眼，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绣着荷花的锦囊，从里面倒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扳指入了掌心，随后递给了白华，“这是我爹亲手刻的，上面有我的名字。”
果不其然，同样的字迹，上面刻着“桃歌”。
“离秋，所有的猜测联系上了，杜锦瑟果真不是杜红枫的亲生儿子。”白华将两个半只递给我，接着道：“杜锦瑟和桃歌一样，都是我师伯的儿子。当年师伯去凤清执行任务，不晓得因何缘故而丧身于那里。想必他定和杜红枫有交情，所以才将杜锦瑟交托给她抚养。”
锦瑟连忙躲过桃歌的那枚扳指，仔细地瞅了起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垂着脑袋道：“怪不得两个人都小肚鸡肠，特爱置气，而且总是不让人省心，感情原来是亲兄弟啊。早就说过让你们俩结拜，如今倒省了。”
两个人皆是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怒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翻了个白眼，我把头拧向了窗外。如今初夏时节，林间郁郁葱葱，一派生意盎然的景象。黄莺婉转动听地吟唱着，奏响了晨间的第一支曲子。
车轮滚滚，漫天扬起的尘土下，等待着我们的似乎是崭新的生活……
黄牛村中——
“离秋回来了！”
“铁牛，你家离秋带着林少爷和几位少爷一起回来了！”
“林员外，你儿子回来了！”
……
热闹的声音，将我这几年的郁结吵得烟消云散。
带着大家在众人的目光下回到家里，爹爹踩着鞋便赶了出来，笑呵呵地便要帮他们拎包袱。谁晓得他自己一个不稳，差点被自己的鞋子给绊倒。
林员外连忙扶住他，见我们全都进门，这才立刻关上了门。
只见她一个猛扑，牢牢将雪墨拥入了怀中，泣不成声地道：“墨儿，你别再吓娘亲了！”
“娘，你……你说什么啊？你怎么会在离秋的家里？”雪墨茫然地看着我。“你……你哭了？怎么了？是不是跌倒了，疼吗？”
一听这话，林员外哭得更大声了，收紧双臂，仿佛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子。
坐在桌旁，我喝了口水，瞅瞅又变成空荡荡的家，不禁皱起了眉，“几百两银子都输光了，再给你几百两，你还接着去输？”
“这……这……小赌怡情嘛。”爹爹吱吱呜呜地将头埋了下来。
搁下陶碗，我道，“这次回来我可不打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