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谁家江山

天晓得杜红枫现在被关在哪里！要是被父后晓得，锦瑟名义上可是凤清丞相的千金公子，也不知他作何感想。凰彩同凤清那么多年都未曾和睦相处过一日，锦瑟虽实际是凰彩暗卫营前前任营长的儿子，可碍于暗卫营的机密，他身份也不能透露。
转眼间屋里倒是挤了不少人，因为父后的冷言冷语，假雪墨虽是装作跟林员外很亲热，可面上还留着些惧色。桃歌临走前那番话传得人尽皆知，岚哥哥又一直是性情中人，父后定会相信岚哥哥所为必有其道理。只是这样一来，大家将那假雪墨逼上绝境，反而会对我们不利。当下，看来只有先治好雪墨的脸，才可以从长计议。
忽然间门边碧玺现了身，她只是弓腰在候着我，我便凑了过去。
冲我使了个眼色，碧玺低下头没有说话。
转过身来，我冲着父后和爹爹笑了笑，“还有些政务我没有处理，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了。”
“恭送陛下。”除了凰远瑜和父后外，屋里的人倒是都按了规矩去行礼，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今日的惊吓，我真是受得太多了。
跨出那道门，我跟着碧玺故意绕了几圈路，进了假山里。
第100章 何处觅皮
碧玺左右瞅了瞅，小声凑到我耳边道：“主子，有染如公子消息了。方才暗卫来报，说是染如公子如今正在凰京的客栈住着。”
“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来凰京？”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好奇，我压着声音道：“你亲自去染意那里走一趟，要他去接染如进宫。如果染如答应替黄牛公子医治，夜里你就差人放紫色烟花。明白了吗？”
见碧玺连连点头，我也松了口气。
尽管不晓得染如会不会答应帮我治雪墨，只是接下来的一步，倒是让我甚是为难了。
换脸，割皮？
今年的除夕过得很是平淡，大臣们该祝贺的祝贺，但碍于宫里频频出了不少事，各个的言辞倒是收敛了不少。
大殿上的宴会过后，摆在我们家宴上的也只不过是几道小菜。故意在假雪墨那里装着亲密，时不时也给锦瑟夹夹菜。因为岚哥哥执意要留在冷宫中，父后都拿他没辙。看似一派和睦的氛围下，实则不然。
今年没办法再去给桃歌塞压岁钱逗弄他，也没办法趴在白华身上哼小曲，虽然有些不适，但一想到至少雪墨还能活着，心里也是很欣喜。多喝了两口酒，等着家宴散了，我装作醉酒要吵着跟染意下棋，便第一个离了席。
放慢步子怕被眼线盯上，我故意走错路在皇宫里绕了大半圈，只是进了御花园。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只闻天空四处绽放开了烟花。今年的烟花礼部大都选得是黄色和红色，搁在天上挺养眼的。
干巴巴地等候着那紫色的烟花出现，我的心都绷紧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天上才绽开了紫色的烟花。终于，染如进宫了。
跌跌撞撞地又在御花园中行进了一段时间，我便调头向染意那里走去。脚下迈着步子，可心里一直泛着嘀咕。假若染如也治不好雪墨，那雪墨他岂不会为了那面容伤心一辈子？连自己枕边人都辨不清的我，如今想来倒算是个最该痛骂的主儿。只因为那假雪墨不晓得我和雪墨的过往点滴，于是他才选择了去装作失忆。只是本可以装一辈子，可他却又突然好了起来……他的目标是那凤后的位子！
进了染意的屋，我浑身的酒气在这屋里特别明显。雪墨搁下手里的茶杯，淡然地问道：“和他们喝了太多，醉了？你以前从不喝酒。”
“秦绶，你还是这么嗜酒。如今江山在手，还有什么要愁成这样？”久未照面的染如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真的自己眼花了。
灵风娘亲回上界的事我还没有告诉他，站在他面前我有些心虚。
“当然要愁了，要愁的还有很多。我这个笨蛋竟把自己夫君都给认错了，我夫君的脸还有得治吗？如果真的需要割皮，就用我的好了。”抹开袖子，我用胳膊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脸得意地笑道。
明明我意识还很清醒，也不知怎么得做出的举动却不受控制。
我……真的疯了。
染如抓上我的胳膊，捏了下那皮肉，“粗糙成这样，莫说是往脸上换，就算是往脚底板换也显得有些不妥。”
一听这话，我顿时火冒三丈。刚扬起拳头便被染意拉下，我一拍脑袋，倒是险些又误了大事。
“说到好皮子，听闻那雪君不正有一块上好的吗？要治脸不难，杀了那雪君，林雪墨的脸自然有救。只不过染意说那雪君陪了你将近一年，只要你下得了手，我倒是无所谓。”染如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很是悠闲自得。
什么叫做你无所谓？你还是我义兄吗？
想来那个假雪墨，一时要我下手，还真是有些不舍。暗卫营暂时没有传来他的底细，想必他事事都做得干净，不留任何粗枝细节。
想要抓到假雪墨的把柄，狠下心来杀掉他，的确很难。
沉默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姑且先不治了。离秋，能同我出去走走吗？总是闷在屋里……”
牢牢扣上他的五指，我笑着点点头。
怔了怔，雪墨把后面的话咽了进去，便低下头沉默不语。面具的边沿处，他的脸颊竟然泛起了红晕。
“哥，今天就让咱们两个孤家寡人好好过年吧……来来，喝酒喝酒！”染意瞥了我们一眼，话里带着酸味地便唤道染如。
染如只是莞尔一笑，撩开下摆便坐在了染意对面，不由得又转头看向了我，“倘若世间的女子都如同绶儿，我倒也不必费心钻研易容之术了。”
面上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着他的无奈。但无论染如的真容有多么丑陋，他到底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医者。他的温雅，他的缜密，世间总会有人发现他的好。容颜这样的东西，经不起世间的考验。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猛地看向了染意。那张俊逸的面庞，在跳跃的烛火下依依闪现。他曾经说过，神农氏后人世代都中了情咒，未动情前面容极为丑陋，一旦动情便会得到倾国容貌……
“绶儿？盯着我做什么？”染意侧脸瞪着我，满脸尽是不屑。
回过神来，我摇摇头，傻呵呵地笑了笑。
当年被凤飞霖的军队围攻，夜里染意蒙着面救了我。第二天他已然是这样的容貌，又何来说他对我动情。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子，绝对不会是我。
暗自松了口气，我继续笑着道：“大哥二哥，新年快乐！小妹就先带着夫君……”
“现在才想起来拜年？晚了。哥，我们喝酒，不理她。”染意索性拧过了头，不由分说地便给染如倒了满满一杯酒。
染如只是轻轻点头应允，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出了那房间，我拉着雪墨偷偷绕到院子后面的小门，尽量避开周围人的目光。因为今夜，皇宫里处处都是前来赴宴的皇亲国戚，还有文武百官极其家眷们，御林军巡视这里的次数少了很多。
我们一路疾步走着，穿过一片小草丛，来到了皇宫的偏僻地带。
零星码放着些未经处理的假山石，这片空地同人满为患的御花园彻底成了两个世界。远远望着御花园那边天空的焰火，我屏息着靠近雪墨，缓缓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微微颤抖了一番，他似乎犹豫不决地伸手想要搂我，可是在触碰上我的那一刹那，他便尴尬地缩回了手。
“雪墨，过上一段日子，龙啸会把他们的华阳王爷嫁来这里，我……我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婚事，对不起。”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我叹了口气。
我来到他面前，使坏地扑向了他，我们一同倒在了绵软的草地上。
压在他身上，我不禁大笑了起来，手挠了挠他腰间，终于听见了他久违的笑声。趁着他被我挠得险些笑出眼泪，我俯下身子便吻上了他的唇。
笑声戛然而止，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处。
“你……你也这样吻过雪君吗？”喉咙里生涩地挤出一句话，他眸子里满是彷徨。
是的，我以为那人真的是雪墨，我吻过……
坐起身子，我侧身看着地上的雪墨，满心的惭愧都卡在了嗓子眼。
“我……我可能变得脏了……呵呵，想来真的很可笑。我吻过很多男子，却一直觉得自己对每个人都爱得极致。事实上，最对不起你们的人就是我。雪墨的唯一，离秋可能再也给不起了。”鼻尖不由得发酸，泪珠立刻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我用袖子连忙抹干眼睛，把头转到一旁，亦不想让雪墨瞅见这般狼狈的模样。
沉默了很久，空地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远方那烟花的轰隆声，在这里竟只成了一种对于静谧的映衬。
“那又如何呢？一个人喜欢别人便是喜欢了，其他人都无权过问。不必在乎我，其实能够再见到你，我已经……”
再次扑倒在他怀里，我破涕而笑，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
雪墨愣了愣，只是淡笑着用胳膊拢上我，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明明抱着你，却觉得很不真实。”
手下面不安分地轻轻扯开了他的衣带，我向上爬去，便埋头重新触上了他的唇角。漫天焰火光亮的照耀下，他的双眸正折射着动人的目光。
“月儿月儿挂高高……”他不由得轻声吟道。
“月下娃儿排排坐……”我支起身子，咯咯一笑。
带着薄茧的指尖触上我的面颊，他不舍地看着我，仿佛我稍纵即逝般。微微启唇，他轻声道：“娃儿吵着要爹爹……”
“可是少爷哦，爹爹还没有娃娃，怎么抱娃娃乐呵呵呢？”抓上他的手，我用力地将他的手掌按在我的脸上，坏笑着调侃道。